第79章 第 79 章(2 / 2)

毛阿姨不摻合家事,默默地走遠了,剩任家一家三口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圍著默默哭著的安問,像圍著一團小篝火。

不知多久,哭泣才止息,安問下巴上掛著晶瑩的淚,鼻尖通紅,淚眼朦朧地跟兩位長輩道歉。

打嗝打得手語都磕絆了,任延幫他翻譯:“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哭了起來,彆笑話他——後麵半句是我加的。”

安問泛紅的眼睛瞪他,怪可愛的,要不是家長在場,任延就把他按懷裡狠狠親了。

崔榕捏捏安問的手:“哭好了?沒關係,我也經常在辦公室裡偷偷哭呢,而且是邊喝酒邊哭,哭完是不是就舒服了?”

安問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睫毛掛著眼淚。

崔榕笑了笑,“要是哭好了呢,那就聽阿姨說。”

任延警告地瞪她一眼,崔榕吩咐他:“你坐過去,也一起聽,這話是對你們兩個一起講的。”

任延與安問並肩而坐,安問懵懂圓睜著眼睛,像上課聽講般認真。剛哭過的瞳眸覆著水霧,看上去讓人不忍心。

不忍心也得說。

崔榕咬咬牙:“同性戀不是一件小事,我們是任延的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接受了這件事,但隻能代表我們的態度,而不是代替問問你家裡的態度。”

任延臉色一變,張唇似要說話,任五橋按住他。

“聽我說完。”崔榕把目光轉向安問:“問問,你住在我們家,和延延的感情都是在這個屋簷下發生的,本來,你住過來,我們就有照顧、監護的責任,這件事如果我們不知道,你們就算有一天建立了身體關係,那也都沒事,但現在我們知道了,於情於理,都很難裝作視而不見。”

安問抿著唇,已經猜到了崔榕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想,還是需要找個時機,跟你爸爸哥哥談一談。因為你是喜歡上了任延,或者被任延一時哄騙、蒙蔽,而我們是任延的監護人。”崔榕想了想,整理措辭:“這麼說,如果今天你是個女孩子,跟延延談戀愛,我也是要這麼做的。但畢竟性向這件事,又是很重要的隱私,你有自己願不願意坦白的權利。”

崔榕說到此處停頓了片刻,像是也很為難:“阿姨問你一句話,是認真喜歡任延嗎?如果是認真的,那麼將來你們總要走到父母麵前,我可以幫你們;如果不是認真的,隻是心血來潮試一試、玩一玩,處處看,也不準備一直喜歡男人,那我們就不告訴你父母。”

怕崔榕和任五橋看不懂,留下什麼誤解的餘地,安問在手機裡一字一句編輯:「認真的。」

“你爸爸……可不是一個開明的性格哦。”崔榕含蓄地說:“他比較大男子主義,看重麵子,觀念也陳舊,講究的是傳宗接代那套思想。也許你會遇到很強烈的反對。”

“你彆嚇他。”任延驀然出聲,嗓音發緊。

崔榕瞥他一眼:“我不嚇誰,也不哄誰,babytalk沒有意義,你今天跟我出櫃不是很勇敢很步步為營麼?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

任延攥緊了拳,“你沒有資格代替他出櫃。”

“那你是什麼意思?”崔榕目光轉了一個來回,已經明白了任延心裡的退路。

“你的意思是,如果問問不想跟家裡人坦白,那你就陪著他一輩子這樣?”

任延沒有正麵回答,隻說:“他已經十八歲,不管是法律上還是社會意義上都是擁有自主意誌的成年人,你有什麼資格代替他做決定?”

崔榕點點頭,冷靜認真下來的她,目光充滿洞悉一切的壓迫感:“所以你真的已經想好了,如果問問不坦白,你就這樣陪他一輩子。”

“我坦白。”安問打了句手語。

任延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任五橋和崔榕卻都很懵。安問再度重複了一遍:“我坦白。”

“問問說什麼?”

“他說……”任延吞咽著,喉結上下滾了數番,驀然克製不住地笑了起來,唇角朝一側很高的揚起,以至於他剛剛緊張到蒼白的臉都被點亮。

“他說他會坦白。”

安問已經在手機上打好了一行字:「我會跟家裡坦白,但是需要一點時間,最好等這學期結束。」

崔榕已經考慮到很遠:“我要提醒你的是,以我對安遠成的了解,他甚至可能偷偷給你辦理轉學手續,把你送到另一所學校、乃至另一個城市。”

說完這句話瞬間覺得味道不太對。

怎麼像是給他倆出謀劃策似的?真成同謀了!

任五橋無奈地看她一眼。剛剛在三樓吵架時就說過,安問身上有種奇怪的力量,總讓人不自覺想順著他的心意走,想讓他高興,不自覺地就想主動幫他擺平困難。崔榕前腳剛罵他是在狡辯,後腳就誇嚓一腳也踩了進去。

安問點點頭:「就算這樣也沒關係。」

“為什麼?”

安問歪了下臉,有些困惑崔榕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隻是換個地方念書而已,又不是死了,這也算難題嗎?」

崔榕:“…………”

安問抿了抿唇,揚起一個很淺淡而乖巧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