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一 if線/4(2 / 2)

第二天四點多便起,安問哈欠連天,到處找他的T恤,沒了,不見了,不翼而飛了。他快把床翻了個遍,又去掀地毯。任延把自己衣服扔了他個鋪頭蓋臉:“先穿我的。”

“但是……”

“沒有但是,找到了給你送回去。”

安問隻能換上他的T恤,好大,在他單薄的身體上晃蕩。任延多看了兩眼,轉過身套上T恤時,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他如此背對安問,穿T恤的動作將背部肌群拉出漂亮的態勢,一瞬間的荷爾蒙令他不像個準高中生。

安問不想承認,剛剛那一刹的任延,讓他腦子裡不合時宜的“性吸引力”這四個字。

任五橋在樓下催出門,三個人在一樓碰麵,全都精神不濟的模樣。車子駛出地下車庫時,天色才蒙蒙亮,任五橋從後視鏡裡看,見到安問歪著腦袋靠在任延肩膀上,已經睡了過去。

等任延在那頭落了地安頓下來,安問才知道自己那件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衣服,是被“無意”“順手”塞進任延的行李箱了。

任延在視頻那頭毫無愧疚:“抱歉,可能當時沒注意。寄回來,還是下次給你?下次給你吧。”

安問還能說什麼,隻好說等下次回國時再帶過來。但左右不過是一件T恤,時間一久也就忘了,竟是一直沒拿回來。他不知道,那件T恤一直掛在任延衣櫥裡,任延每天早上翻找衣服時,總會看見,繼而想起他的模樣。

聖誕假期眨眼而止,放假前學校裡有舞會,是集體活動,強製參加。任延不得已穿上正裝打起領帶,與女孩子一支支地跳舞。出來時,夜空被燈光照得很亮,雪花鴻毛般飄揚,他給安問錄了一段視頻,祝他聖誕快樂。

安問放下筆,回著他的信息:“有沒有給你送蘋果?”

“這裡過聖誕不送蘋果。”

“不是平安果嗎?”

“但是它叫apple。”

安問感覺自己又被學校裡的女孩子騙了,他揉著肚子:“害我剛剛還硬啃了個蘋果。”

任延在大洋彼岸嗤笑一笑,心想這小竹馬怎麼這麼好騙?

安問的指尖在鍵盤懸了半晌,問:“我換了智能手機,視頻嗎?”

任延很快撥了過來。屏幕中的他穿著黑色挺括的西服,襯得肩膀很寬,領口的領結也打得板正飽滿,如他修長脖頸上少年人的喉結。背後白雪悠然灑落,遠處的笑聲很隱約地收錄進話筒中,聽著有股熱鬨外的孤寂。

“你怎麼穿西裝了啊?”

“新年舞會。”

“那你跳舞了嗎?”

“跳了。”

安問愣了一下,“你還會跳舞?”

“臨時學的,不難。”

安問支著腮,勾唇笑的模樣很乖巧:“跟你跳舞的女孩子漂亮嗎?”

“你說哪個?”

安問睜大眼:“好多個嗎?”

“不知道,七八個吧。”

“你好花心。”安問由衷地感慨。

任延失笑,問他:“想跳舞嗎?”

“現在?”

“我教你,站起來。”

明明隔了數千公裡,隔著白天黑夜的時差,在截然不同的時空中,他邀請安問跳舞。

安問依言站起身,他穿著居家服,舒適的T恤與鬆垂的運動褲。

“把你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安問抬起手,仿佛真的搭在了任延穿著西裝的肩膀上,感受到他的身體與體溫。

“嗯,伸出你的右手,跟我的握住。”

安問抬起右手,看著支在書桌上的手機鏡頭,將右手的手指輕輕回攏,目光與任延的交彙。

“現在抬起左腳,向前一步,左,右,後撤,重複一遍,就是這樣。”

夜空下,哼起若有似無的旋律,很熟悉,但永遠記不住名字。是剛剛舞會上的一首古典樂。安問第一次聽任延哼什麼歌,隻覺得動聽且浪漫,濃鬱的夜色和淡金色的路燈光芒下,雪總是不止,任延的麵孔深邃而溫柔。

安問跳了兩步,一本正經的樣子終於破功,在下一秒噗的一下笑了出來。任延臉上也帶著笑,卻讓他彆笑,還說:“你踩到我了。”

“怎麼不是你踩我?”

“因為我比你熟練。”

安問手舉酸了,放了下來:“不跳了,你跟彆人跳吧。”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擰開隨行水杯的按扣,喝起水來。

“這是圓舞,你還會遇到我。”

很尋常的一句話,被任延講述,無端帶了宿命般的浪漫。

安問沒有想過,任延在美國上了一年高中後,在第二年暑假回國——從此不再離開的真相。他隻知道榕榕阿姨漫長的海外工作終於告一段落,獲得了回國高升的機會,所以他以為任延也是這樣跟著回國的。

安問猜不到,崔榕和任五橋的意思,原本是讓任延一個人在國外繼續上高中、備考,也有知名的大學籃球教練在持續地關注他、考察他,隻要時機成熟,任延可以順理成章地進入NCAA名校,走上職業籃球之路。

但任延一廂情願選擇了回國。

“在國內高考,遠比你在美國要難,而且就連杜克的教練也——”

崔榕的話語被任延打斷。

“我沒打算過走職業,就算回國,我也會努力。”

“明明走直路,非要走彎路。”

說是這麼說,但崔榕也沒有過多地阻止他。很奇怪,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性子,但任延顯然一直表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的獨立與冷靜。他能說出口的決定,就一定是他反複想之又想、仍必然要做的決定。

任延勾了下唇:“不必為我擔心,我有分寸。”

安問的“明年見”到了兌現的那天。這次他去了機場接機,電子公示牌每三秒刷新一次,顯示任延那班航班落地時,心跳的失衡到了巔峰,又隨著漫長的過海關時間,被緩慢地、一點一點的、如浪潮般地推向了更高的地方。

他緊張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自動玻璃門隨著人流的走出而不停開合,明亮的玻璃中,映出任延推著行李車的身影。他穿了一件寬鬆的藍色圓領衛衣,裡麵是一件白色T恤打底,隻在衣擺下露出了些層次,淺灰色運動褲鬆垂,腳上的高幫AJ顯得他雙腿筆直修長。

第一反應便是好高。這是多高了?安問目測不了,感覺超出了他的經驗範圍,隻知道榕榕阿姨站在任延身邊,像隻小小小鳥。

任五橋先伸出手招了一下,安問這才反應過來,也跟著揮了揮手。他很想目送任延出門、左轉、過通道,繼而走到他麵前,可他不能。

他莫名的不敢與任延長久對視,便隻好把目光放到崔榕身上,以至於人到麵前了,他還是懵的,不想身體一輕,突如其來的失重讓他差點驚呼出聲——

任延將他一把托舉起來,放到了推車的明黃色行李箱上。

四周人流穿梭,上演著各種久彆重逢,或熱淚盈眶,或意興闌珊。有人期待重逢,有人厭煩重逢,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哪有人知道安問的心跳都已經停擺了呢。

任延兩手撐在行李上,撐在安問雙膝兩側,抬起臉,朝一側抿起唇,慢條斯理地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