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不想走了,半個小時的路程對25體力而言實在有些漫長,坐下來以後,他抓了一把靈擺,仔細觀察片刻後,把其中顏色一樣的挑出來放在一起。
對偵探的強迫症有所耳聞的波文特工:“……”
不是吧不是吧!這裡有兩大箱不同顏色不同規格的靈擺呢!你該不會想要挨個分類吧!
赫爾克裡邊撥弄水晶邊說:“康斯坦丁先生似乎評價過,餘溫教會的法師比較外行,隻是使用的施法道具。”
感受到從四麵八方投射來的敵視目光康斯坦丁忍不住問:“你非得用尊敬的語氣為我招來不
敬的注視嗎,掌舵人閣下?”
這段時間他已經摸清楚了,隻要在叫赫爾克裡為‘船長’的同時完全在心中否認該稱呼,就不會受到身份魔法的影響。
停頓了一下,康斯坦丁又不怎麼情願地說:“你可以叫我約翰。”
赫爾克裡說:“我認為您並不喜歡過分親密的叫法,康斯坦丁先生。不過有個專業的魔法問題要請您這位專家解答——除了靈擺之外,您還見過哪些非法師能夠使用的魔法道具?”
康斯坦丁感到一陣被人看穿的不適。他掩飾性地扭過頭,沒好氣地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的煙鬥不就是嗎?”
話音落下,他看到偵探臉上出現了真切的詫異表情。
“等等,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應該想到的。”赫爾克裡將兩把紫色的靈擺放在腳邊,若有所思:
康斯坦丁將枯萎大師控製植物的力量稱為萬物之綠,這種說法連力量的主人都未曾聽說過,可他卻是個法師而非變種人。換個角度思考,變種人的天賦是否是一種憑本能施展的魔法呢?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做的事和不擅長做的事,同理,每個領域中也有天才和庸才。
假如魔法界中的天才對應的是變種人,他們天生懂得如何施法,未經係統學習,因此也很難深入了解力量的本質;那麼中等水平的普通人就對應著魔法師,他們靠著代代相傳的知識從自然中攫取火種,對各種規則知之甚詳;最後的庸人就是毫無魔法天賦的普通人,他們若想達到相同的水準……
看看實驗台上的‘天啟’。
研究員們俯瞰他時,未嘗不帶有憐憫。但那眼中縈繞著的更多是堅決:‘抱歉,我們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聯想到《三流偵探模擬器》遊戲背景中從未出現過的超自然力量,赫爾克裡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單詞:
——末法時代。
他有了一絲玄妙的靈感,卻沒能捕捉到。因為就在這時,遠處山巒中傳來一種似嗚咽也似咆哮的吼聲,它連綿不絕,忽高忽低,猶如在空中翻轉的長蛇。餘溫教會教徒們立時露出畏怖的表情:
“是海!海過來了!”
在場的其餘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畢竟眼前什麼都沒有。草地仍然是綠意盎然的,微風習習,晴空萬裡,除了不知從哪傳來的動靜之外,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
然而無形的、被教徒稱作‘海’的東西的確在緩緩靠近。那如泣如訴的聲音越來越近,到最後簡直在繞著人們的耳朵起舞。
大家此刻才發現,教眾們的軍綠色帳篷頂上安裝著一個像是氣壓計的圓形表盤,現在表盤上的指針瘋狂震動,從最左邊跳到了最右邊。表盤後方的彆針和帳篷刮擦著,在震動頻率達到最高點後發出尖銳的、宛如嬰兒啼哭似的警報聲。
緊接著,一個眼尖的教徒發現,前方草地上的蕨類植物被什麼看不見的事物壓著倒了下去,過一會又漸漸立起。
然後是它前麵植物的根莖倒了下去。
幾秒鐘後又立起。
所有人都條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教徒們也不再移動或驚叫。他們死死盯著草地垮塌的位置,猜測著環繞他們行進的‘海’走到了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康斯坦丁驟然動了。他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事情:抓住赫爾克裡轉身就跑。
等留在原地的人目瞪口呆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法師已經帶著人傳送到不知哪裡去了。
很短的一刹那,波文特工想要對著隻顧自己性命的康斯坦丁破口大罵,或者無規律地衝前方開槍。
但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康斯坦丁又出現了。他從空中摔了下來,重重落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不過他不
是最慘的,一隻鳥無知無覺地飛過他的頭頂,離著十多米高憑空化成一團血霧。它臨死前全身的骨骼都在哢嚓哢嚓地響,讓人聯想到咀嚼脆骨時的聲音……
這到底是個什麼形狀的生物,有著怎樣的能力?
枯萎大師被疑問淹沒了。他小心地操縱著十米外的一株蕨類植物,令它快速生長變大、並且反常地越長越高來吸引透明怪物的注意,而後趁著這個時機小聲詢問教徒:“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教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反問道:“你怕海嗎?”
康斯坦丁摔得很重,爬起來時嘔出一口血。不過他顧不上自己,第一時間尋找赫爾克裡——眼看偵探走路半小時抵達體能上限,他完全不敢指望這位腦力勞動者擁有靈長類動物引以為傲的耐力。
生命共享契約時間未到,要是赫爾克裡死了,他今天就得跟著去見撒旦。
赫爾克裡……赫爾克裡騎在了那東西的頂上。
從他人的角度來看,他是懸浮在他們的頭頂。康斯坦丁掉下去了,偵探卻不知怎麼被‘海’接住。好消息是他沒有摔死,壞消息是康斯坦丁認為他離死不遠了。附近灌木和蕨類植物快速被壓倒和摧毀,奇怪的聲音在耳邊隆隆作響,伴隨著警報器發出的嬰兒般的哭啼。
波文特工無法忍耐下去了。他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舉槍瞄準赫爾克裡身前的空氣。
一枚子彈快速發射出去。
然而它在經過某個位置時,突兀地消失不見,好像虛空中張開一張巨口,把它吞了下去。
枯萎大師操縱植物攻擊。柔韌的莖葉同死去的鳥一樣,被擠壓成流淌著汁液的綠色齏粉,簌簌落在人們頭頂。
康斯坦丁已經有些絕望了。他試過好多種手段,卻完全無法離開這怪物的包圍圈。它猶如海洋,寬廣到足以無限延伸,包容到能夠吞納萬物;它有著壓垮一切的雄偉力量,也有著衝刷儘途中全部棱角的耐心……
你怕海嗎?海是不會死的。
而隻要海的中央打來一個浪頭,所有人都會沒命。
並且康斯坦丁會是先死的那個,因為海會首先攻擊離得最近的偵探。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半天過去,它還沒有動手。
康斯坦丁又站在原地絕望地等了等。
赫爾克裡估計著這個高度自己下不去,乾脆在上麵換了個更優雅的姿勢站著。
康斯坦丁稍微鎮定了一點,他決定在死前抽根煙。他點著打火機。
赫爾克裡等得無聊於是極目遠眺,發現高處的風景非常優美。風吹起他的反季節深色大衣,在眾人眼中有種難以描述的、天神般的瀟灑。
康斯坦丁完全淡定了。他陶醉地深吸一口煙,後知後覺地感到腿軟,於是乾脆席地而坐。旁邊的教徒發出不明顯的哽咽:“感謝……感謝掌舵人閣下……”
真見鬼。康斯坦丁心想。
但他也跟著朝上麵揮揮手,嘟囔了一句:“謝了。”
“兼職是船長的雨果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