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因為缺氧而頭暈。他走到蝙蝠俠旁邊,扶著窗框往外看。
哥譚夜晚風很大,短短十分鐘,剛才還在順著屍體腳上的皮鞋往下流的血液已然乾涸。表針滴滴答答轉動,遠方吹來一陣風,屍體脖頸上的領帶和鬢角的發絲一齊飄揚,顯得極富動感,就好像還有生機一樣。
但哈維借著雲層後若隱若現的朦朧月色,看見了赫爾克裡雙眼緊閉、蒼白而平靜的麵孔。
他伸手掏了兩下口袋,想拿出支煙來,結果手抖,半天沒能解開扣子。試了幾次之後,他選擇放棄,對蝙蝠俠說:“我們……把他放下來?”
蝙蝠俠卻顯得不是很積極。他在原地磨蹭了一會,而後沉著臉跳上窗台,伸手去抓偵探的領帶。由於把屍體揪過來的時候用力過大,屍體的腦門還在他肩膀盔甲上挺狠地磕一下。
哈維上前幾步打算搭把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鐵管、踉蹌一下差點跌倒。他抬腿想把鐵管踢遠,不經意間瞥見上麵的血跡,又把腳放下了。
狹窄的室內縈繞著肅穆而又古怪的氣氛。
兩分鐘後,蝙蝠俠把屍體抬進屋裡,平放於地板。他半蹲下來,謹慎地伸手掀開布料、看了眼腰上那塊尤其血肉模糊的傷口,又轉頭觀察以怪異姿勢扭曲的右手臂,片刻之後無聲地搖搖頭。
哈維以為那是沒救了的意思。
其實蝙蝠俠想表達的是……一句話難以概括他的心情,總之非常複雜,尤其想照著屍體的腦袋再來一拳,和剛才磕到的地方形成對稱圖形。
無論如何,屍體是真的。
他們的朋友安靜地躺在遍布月光的地板上,像在等待晨曦滿身時再睜開眼睛。
哈維很崩潰。他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接受這個噩耗,從房間左邊走到右邊又走回來,進行好幾次深呼吸後問:“你有什麼線索?”
蝙蝠俠:“……”
他斟酌了一下,終於還是按照赫爾克裡的意思說:“你聽說過貓頭鷹法庭嗎?”
他簡略地介紹了法庭、小醜和那個有著莫名其妙簡寫的‘世界文化傳承與保護協會’,並說明了他們和偵探之間的敵對關係。
哈維不說信、也不說不信。他冷著臉拾起地上的鐵管敲了兩下,又問:“赫爾克裡和你約好了,一人負責小醜,一人負責找我?”
蝙蝠俠:“我相信他更想來見你。隻是為了做正確的事,有時要做出選擇和犧牲。這不是你的觀點?”
“……”暴擊。
哈維覺得蝙蝠俠其實不太對勁,但他把這種奇怪的感覺歸類為赫爾克裡的死所引起的一係列連鎖反應。
“我知道了。”他閉上眼睛迎著風說,不去看地上的屍體——其實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認真看過它,隻確認了真假,“我們合作吧,蝙蝠俠。”
“我以為我們一直是同伴。”
哈維淡淡道:“我不好說,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自我審視時論心不論跡,犯罪未遂罷了,就算彆人不知道,他怎麼能恬不知恥地假作無事,回去檢察官的席位上繼續做哥譚的光明騎士?更何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假如未來的對手拿這件事做把柄威脅他俯首,他難道還有機會拒絕?
再者,如果心中的正義沒有傾倒,為什麼握著這根鐵管的時候,他隻想將它砸在凶手的頭上?
抓住硬幣的手在蠢蠢欲動。
生或死,他給過所有人機會。
——是這個世界拋到硬幣的反麵,沒有給好人留活路。
哈維不做聲地咬了咬牙,把湧上眼眶的酸澀感壓下去,假模假樣地說:“等抓到凶手後,我會辭去工作去療養院住一段時間。以後哥譚就交給你和吉姆了。”
這是句謊言,蝙蝠俠聽沒聽進去也不重要。
他隻希望從來不容情麵的超級英雄能夠稍微晚一點站在他的對立麵,等到他找機會殺死敵人報了仇再進行內部清算,就當是為了……為了赫爾克裡。
“好。”
蝙蝠俠如同聽懂了他的懇求,簡單而確切地給出回應。
他在手臂的盔甲上點了點,便攜電子設備跳出一張虛擬地圖,上麵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紅點:“這是今日各地的罪犯異動記錄,我們得先找出貓頭鷹法庭和小醜的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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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哪有什麼小醜據點呢?地下水泉決不能暴露,偵探連蝙蝠俠都沒告訴。
不過是公園長椅、翻譯器和赫爾克裡。返璞歸真、新鮮出爐的超級反派在大街上打了數個電話,或威脅、或拉攏、或利誘、或好言相勸,城市的黎明前夕頓時風起雲湧。
然而其中有四個人收到的不是小醜的來電,而是赫爾克裡·雨果的留言。
這四個人是傑森·托德,哈琳·昆澤爾,查理·布朗以及哈維·丹特。
偵探一視同仁,告訴他們‘聽到這段話時,代表我即將因故離開一段時間’,有事可寫信留言,或想辦法聯絡蝙蝠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