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一百二十六回 離都(1 / 2)

且說賈寶玉受了一掌一腳, 後槽牙鬆動、臟腑內傷,即便如此,太醫瞧了, 仍道是下手之人留手了, 否則,傷勢不止於此,恐重傷內臟,影響壽數。

賈母、王夫人與房中伺候諸人聞言,皆是膽戰心驚、淚流滿麵, 圍在一處伺候之餘,無不惱恨、暗咒吳熳。

便是上下、裡外家人聽說寶玉之傷乃琛大奶奶所為,無不後悔那日沒將人攔住,討上個說法,如今, 隻紛紛挑唆了主子找上門去,好生教訓一番。

不想,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先不說吳熳是縣主,身份品級高,此事本就是寶玉不占理,若再鬨出大動靜來,叫那些“胡言”傳出去,寶玉日後如何立足!

賈母遂令王熙鳳戒飭各處下人, 若是借機無故鬨事者, 一律打死。

各處下人討了個沒趣兒, 自然不敢擅動,隻暗處相互嘀咕:叫人打上門了也不還回去,這是個什麼道理?

因而, 榮府如此鬨騰,吳熳與胤礽一概不知,等不到人上門找事兒,夫妻二人還有些奇怪。

而同樣受傷的紫鵑,如今隻淒涼又孤伶伶養在老太太院裡的一處下人房裡,隨意請了位外頭的大夫,用虎狼之藥吊著。

府裡各位主子皆心照不宣,紫鵑現在不能死,否則,榮府長輩“棒打鴛鴦”之名,恐就要坐實了。

紫鵑遂隻能日日忍著疼痛,默默流淚,後還是襲人、鴛鴦、平兒等幾個曾與她一起的大丫鬟們,瞧她那模樣著實可憐,擔心自己將來也會有這麼一日,期待有人能救自己一場。

因幾人湊了湊錢,請襲人的哥哥在外頭買了一粒傳言中效果奇佳的棒瘡藥來,研開給她敷了,又打點了一個小丫頭子,日日給她熬藥、灌藥,好生照料著。

紫鵑感激在心,一日,鴛鴦來瞧她,見她拉住人沉默不語,眼淚如滾珠般止不住,隻歎氣道,“林姑娘對下人如何,我不信你瞧不見,你又看襲人伺候了這兩年,如今是個什麼樣兒,何苦為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白白受這場罪!”

紫鵑聽了,後悔不迭,失聲痛哭。

隻她的苦日子且在後頭,寶玉房裡大小丫鬟十幾個,心思同她一般的不少,排擠針對少不了,她又失了幾位主子的心,一輩子不可能得抬舉,從此後隻會是個受搓磨丫鬟,想走也走不了了。

又說如今榮府亂作一團,外頭那些謠言更是顧不上,隻盼著府上不辯駁、不承認,此事能快些過去,叫人就此遺忘。

而林黛玉則過上了榮府裡沒享受過的舒心日子。

姑媽為她備的院子清幽雅致,雖不比榮國府富麗堂皇,但更似她揚州家中,叫人輕鬆自在。

再就是原在那府中時,出門應酬交際是舅母同璉二嫂子的事兒,她們姊妹隻陪老太太說笑解悶,偶爾才見一見到府上參宴或拜訪的客人,難得有出門機會。

自來了姑媽家裡,姑媽卻常帶她出去赴會,她終於見上了多年隻能書信往來的知己好友們,心情哪兒能不雀躍、暢快。

隻她要回揚州了,將來幾年通信難免不便,幾人都有些傷感,因此,更極珍惜來往的時日,回回在各宴會上必是才思踴躍、談詩說辭,每每儘歡而散。

無宴之時,黛玉便同慕哥兒玩耍、瞧嫂子教慕哥兒走路、說話,再就是跟著姑媽學理事,日子充實又快樂,竟是連往年這時節的咳嗽之症都沒發。

恍惚間,她似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宛如這家中的小女兒一般,受寵幸福,隻在夜間,卻更加思念父親,歸心似箭。

又說吳熳,婆母帶著黛玉料理、交割家中諸事,她則負責打點行裝之事,因著此去揚州,要住上幾年,遂需帶的人、行李也更多,需一一斟酌,不時補漏,她與胤礽各有各的忙。

日子便這樣過著,三月春闈很快過去。

公公賈敦三月中旬已家來,隻會試皇榜一張,但凡有學生中了,便有來謝師又請教殿試的,家中也跟著喜慶了一陣兒。

直至四月下旬殿試、授官畢,方停下來。

其中,姑蘇林家林朝之也中了,二甲前幾名,本可授為庶吉士,隻他拒了,主動上表請外放至江南一地任知縣。

此番江南大動,正是缺人之際,他主動請旨前往,上頭自然應允。

胤礽聽得這消息,似略驚訝,因同她道,“還是個有情的。”

吳熳笑笑,大底也猜到林朝之是為了不能入都的黃六娘,隻男人原將林朝之想成何樣了,才來的這般感慨。

總之,這一家子也隨他們一同南下,欲回姑蘇祭祖後,方去地方任職。

此後便是四月底,慕哥兒的周歲宴,也是餞彆宴,因來人奇多,比他們大婚時還要盛大熱鬨。

又說宮中,賈元春竟是在幾日前方知敦老爺一家要離都前往揚州一事,心中不住歎息,她用儘手段示好,似不得其法,敦老爺一絲相助、偏向之意也無。

如今又出了寶玉這一通無理取鬨,與林家、那位弟媳都起了齟齬,更是雪上加霜。

賈元春蹙眉歎息許久,方喚伺候之人來,打算賞賜厚些,也算賠禮。

隻這回,夏守忠在一旁實在看不過去,往後還要同這位娘娘捆綁一陣兒,不能老瞧她做令人不喜之事,因隱晦勸道,“奴才聞小公子周歲,陛下亦有賞賜,不過隻送至忠順王府,同王府賀禮一齊提前使人送了去,並未大肆恩賞;義忠親王府也如此,念著壽光縣主同明昌郡主的情誼,隻著薛家暗地裡送了去……”

這幾位都悄悄送,您屬實張揚了些。

賈元春聞言愣住,後看向夏守忠,隻見人一副恭順模樣,幾息後,方追問道,“那孩子百日時,也隻本宮賞了?”

夏守忠點頭,且道,“當日忠順王府同義忠親王府收到請帖,亦未到場,隻著人提前送了禮去。”

顯然,這二府都在避嫌,隻賈妃大張旗鼓似已將人拉入陣,宣示一般,惹了賈敦父子惡感。

賈元春今日這才明白她做了什麼蠢事,隻頭痛撐住額頭,令夏守忠派人將東西送至榮府,由榮府一並帶去。

待人遵諭去後,她方才撤下手,麵色迷茫,她實在不懂,一筆一畫寫不出一個“賈”字,她冒險為賈氏掙前程,敦老爺乃寧府近支,為何不願支持她、也不願助寧榮二府複起?

賈元春想不通,賈母與王夫人亦想不通。

琛哥兒媳婦將寶玉打得如今還需臥床休養,娘娘怎能轉頭就讓她們去送禮,且是賠禮,二人咽不下這口氣、拉不下臉,因撒開手不管,任由王熙鳳夫婦料理。

時王熙鳳手拿禮單,陷入沉思,她想法也同賈母與王夫人,吳漫已這般不給臉,娘娘還送禮去,且這禮兒已厚得超過一般賀儀,可見其對敦老爺一家的看重,遂疑上心頭,拉著賈璉嘀咕此事。

賈璉聞言,不由想起當日見到的美人,隻覺心神馳蕩,不過,終是人倫與寶玉的下場占了上峰,未敢有彆的想法。

且他聽蓉哥兒說過,上回賈瑞便是冒犯了她,那美人一巴掌就甩掉了賈瑞兩顆牙,如此悍婦,他可受用不起!

便隻與王熙鳳討論當下,道,“前幾日,我外出吃酒時,聽人提了幾句,今科,敦老爺又有好幾個學生中了……”

話雖是如此說,但賈璉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隨意出點兒錢便能謀個五品官,這些寒族讀書人苦讀十幾年,中了狀元,也隻授個從六品翰林院修纂,且要熬資曆,能不能出頭且兩說呢。

隻娘娘如此看中敦老爺,定是有緣由,便道,“隻不論是何來頭,人也要走了,且一去幾年,於家中暫也瞧不出有何助力,我想也不必十分在意,你隻照常添些賀喜及賠罪之物,咱們一起去吃酒聽戲,跟著熱鬨熱鬨也好,這大半年可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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