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路邊, 路道來往的車聲從耳廓拂過。
施好對上梁西京的視線，心跳如擂鼓。
她曾和溫綺說，一個人喜不喜歡你, 你是能察覺出來的。
反之亦然, 你喜不喜歡一個人，自己內心是最清楚的。
在喜歡梁西京這件事情上, 施好無法自欺欺人。
她喜歡他，並且，很難拒絕他。
在內心坦然承認這件事, 施好重重呼出一口氣，“……如果我今晚還說不讓呢？”
她故意這樣說。
梁西京垂眼，“真心話？”
“……”
施好微哽, 正思索怎麼說時，梁西京率先上了手。
晚上風很大，他抬手，粗糲的指腹擦過她白皙臉頰, 帶來微微麻麻的觸感。施好呼吸稍滯，眼睜睜看他撩起她雙頰發絲, 替她彆在耳後。
那一刻，施好心跳漏了一拍。
緊跟著，梁西京俯身，直勾勾和她四目相對——
他低垂著眉眼時，長翹的眼睫毛在眼下方留下一片扇形陰影, 周圍路燈映襯下，此刻的梁西京給人一種乞憐搖尾的感覺。
施好再次覺得，他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小狗。
“你……”施好有點兒受不了這樣的他，“彆裝可憐。”
她提醒他, “我不吃你這套。”
梁西京挑眉，嗓音低沉，“那你吃哪一套？”
她吃哪一套，他就用哪一套。
聽到這話，施好無語少頃，憤憤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梁西京莞爾，脾氣很好地說，“行，那我自己猜。”
“……”
施好懵了下，後知後覺，他好像默認自己剛剛說的不是真心話，也自然而然覺得，她允許他追了。
“想說什麼？”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梁西京明知故問。
施好瞥他一眼，含糊，“我說不讓你就不追了？”
梁西京：“不會。”
施好噎了噎，“那你多此一舉。”
“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對這件事的抗拒程度。”梁西京坦然。
施好一頓，自知自己跳進他挖的坑了。
昨晚的她，極為抗拒，甚至對他放了狠話。而今天的她，態度明顯是軟化的。
她給出的訊號，梁西京顯然是收到了。
無聲一霎，施好有點不自在地彆開眼，嘴硬地說，“隻是同意你追，答不答應看你表現。”
梁西京兀自笑笑，“行。我努力。”
施好嗯了聲，耳廓微紅。
梁西京壓了壓眼底的笑，往旁邊道，“我去買花。”
“……嗯。”
沒一會，梁西京從花店買了花出來。
這一次，他買的又是洋桔梗。
買完花，兩人繼續往回走。
到小區門口，施好回頭，“……你回去吧。”
梁西京看她懷裡抱著的花，視線落在她臉上，“我送你到家門口。”
施好看他幾秒，妥協了。
時間不算早，卻也不算晚。
這個點還有不少小區住戶家的燈亮著，兩人走在小區裡，能聽見開著窗傳出來的電視劇聲音，也能聽見家長訓斥小孩，呼喚小孩睡覺的聲音。
一步一步，他們走得很慢。
走到家門口，施好開門，然後轉頭看向梁西京，意思很明顯——他可以回家了。
梁西京泰然自若，出其不意地問，“晚上會怕嗎？”
“……”施好怔了幾秒，想到首映禮看到的電影劇情，“應該不會。”
梁西京：“確定？”
施好抿唇，點了點頭，“確定，你回去吧。”
梁西京目光灼灼盯著她，沉聲道：“早點睡，睡不著給我打電話。”
施好眼睫輕顫，“你開車慢點。”
看她進了屋，梁西京轉身離開。
到小區門口，梁西京沒有著急離開。
他靠在車旁，回想著施好剛剛一係列的反應，無聲地彎了下唇。他能看得出，施好很緊張。
也是知道她在憂慮什麼，梁西京沒有強行留下。
理了理思緒，梁西京驅車回老宅。
施好暫時鬆了口，想讓施好完全沒有顧慮，他需要先讓另一個人徹底鬆口。
-
對梁西京頻繁回老宅這個事，梁亨見怪不怪。
他還沒休息，聽到車聲，和孫伯對視一眼，小聲嘀咕，“他以前和施好在一起時候，多久回來看我一次？”
孫伯忍笑，“您還跟他計較這個。”
梁亨冷哼，“我之前怎麼就沒發現他們不對勁呢。”
孫伯清了清嗓，往外瞟了眼，“他要進來了。”
梁亨隨即閉口不言，將目光投到電視播出的新聞上。
看到客廳的梁亨，梁西京看了眼牆上時鐘，“您怎麼還沒睡？”
十點多，梁亨應該要睡了。
梁亨語氣淡淡，“看完這點新聞。”
梁西京掃了眼電視，走到他旁邊坐下，“我陪您。”
“……”
梁亨瞄他兩眼，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他沒拆穿他，隻傲嬌地哼了聲。
新聞也就十幾分鐘。
看完，梁亨準備回房睡覺。
梁西京出聲，“我陪您上去。”
梁亨瞥他一眼，受不了他這殷勤的態度，“你有事直說，彆拐彎抹角的。”
聞言，梁西京笑了下，正色道，“您知道我想跟您聊什麼。”
梁亨裝傻：“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梁西京看他，目光坦蕩，“爺爺，我喜歡施好，我想和她在一起。”
他本來也沒有想要和梁亨拐彎抹角說這個事，隻是想給他心理準備再提。
但既然他問了，梁西京也就順其自然地實話實說。
他不介意讓梁亨知道，他很喜歡很喜歡施好這個事。
梁亨其實也是有點意外梁西京在這個事情上這麼誠實的，他依稀記得，在蕭白卉他們對他表露出強烈的不喜之後，原本喜歡追著蕭白卉他們喊爸爸媽媽我想你們的梁西京，變得不愛表達了。
梁西京跟著梁亨住一起之後，不說表達自己真實的感情，他連話都少了許多。
偶爾梁亨給他買個東西，追問大半天他喜不喜歡，他也不會吭聲。
他一天到晚冷著臉，不讓任何人靠近。
梁亨不說話，梁西京也不催促。
他緘默一會，補充道，“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和施好不是他們。我不會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施好也不是。”梁西京停了停，緩聲道：“我希望您能接受施好，未來會發生什麼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您不能因為他們的事情，就對所有門不當戶不對家庭背景的人有偏見。”
梁西京父母當年就是天差地彆的兩個人，當年的他們，也是堅定要在一起，讓梁亨鬆口答應。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
婚後不久，他們之間便有了矛盾。漸漸的，矛盾越來越深。
最後，承擔他們矛盾爆發的是梁西京。
他們將一切負麵情緒，都發泄在梁西京身上。
若非如此，梁亨也不至於強行讓施好和梁西京分開。
想到這，梁西京強調：“在我這裡，我也從不覺得施好有哪點比不上您想給我介紹的那些千金小姐。”
相反，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梁西京覺得施好比她們優秀太多。
即便可能沒有那麼優秀的背景，在他這兒，施好永遠也是最好的。
聽著梁西京這話，梁亨禁不住在心裡想——施好是真讓梁西京改變了不少。
現在的梁西京，才是他記憶裡那個小孩。
“爺爺？”梁西京看沉靜威嚴的梁亨。
梁亨回神，“就這麼喜歡施好？”
梁西京一怔，沉沉應下，“喜歡。”
梁亨默了默，問他，“你有沒有想過，你們能不能走到最後？萬一你們哪天分開了，施好會怎麼樣？”
梁西京怔然，沉吟片刻道：“我沒有辦法現在就堅定的回答您，我們未來不會分開。”
他無法預知未來。他隻能告訴梁亨，他和施好都會為一起走下去而努力。如果說努力之後的結果依舊不儘人意，那至少他們的遺憾會少一點。
同樣，梁西京覺得，如果未來一起的那個人不是施好，那他身邊也不需要其他人存在。
梁亨沉默良久，深深看了梁西京一眼，裝著很勉強的樣子，“你彆讓我失望。”
丟下這話，梁亨沒再和梁西京多說，徑直上樓睡覺。
梁西京愣在原地幾秒，不可思議地看向旁邊沒跟上的管家，“孫伯，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孫伯瞅著他舒展的眉眼，笑嗬嗬道：“老爺子這是鬆口了，其他的你多多努力。”
他拍了拍梁西京肩膀，“施小姐一直很優秀，老爺子也很喜歡她。隻是感情的事有太多不確定，你也不能怪老爺子心狠。”
梁西京應聲：“我知道。”
孫伯嗯聲，“我去樓上了，少爺也早點休息。”
梁西京：“謝謝孫伯。”
“少爺客氣了。這都是孫伯應該做的。”
-
在客廳消化了會梁亨的話，梁西京壓著上翹的唇角上樓。
洗完澡，他有些睡不著。
想了想，梁西京給施好發了條消息，問她睡著沒有。
施好：「被你吵醒了。」
梁西京：「真的？」
看到梁西京消息，施好在心裡腹誹，她還能騙他？
她正準備回他一個生氣的表情包，梁西京先給她打了電話。
施好躺在床上，慢吞吞接通，“喂。”
梁西京：“……真被我吵醒了？”
施好不說話。
梁西京很了解她，“睡不著？”
“……快要睡著了。”施好嘴硬。
梁西京低低一笑，嗓音酥酥麻麻傳到施好這邊，讓施好耳熱心虛。
“你笑什麼？”施好沒什麼威懾力地威脅他，“再笑我掛電話了。”
梁西京霎時收住笑，清了清嗓，“在新公司感覺怎麼樣？”
他知道施好睡前看了懸疑電影睡不著，卻也知道她嘴硬，不願意承認。
因此，梁西京隻能岔開話題，和她聊一些瑣事小事，分散她停留在電影劇情的注意力。
施好清楚梁西京的用意，配合道：“還不錯，我新同事都很可愛。”
這話，梁西京有些許意見。
他眉峰稍揚，幼稚地問：“你的意思是，以前的同事不可愛？”
施好：“除了我前老板，以前的同事也都很可愛。”
梁西京哽住。
他就不該多嘴問。
察覺到梁西京的沉默，施好壓了壓上翹的唇角，“梁總，怎麼不說話了？”
梁西京緩了緩，問：“你前老板在你這兒就沒有一點優點？”
施好認真地想了想，“有吧。”
梁西京：“嗯？”
施好忍著笑，故意說，“公事公辦也算優點吧？”
“……”
梁西京大受打擊，抬手捏了捏眉骨，“你不喜歡我公事公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