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好看嗎?”
“……好看。”晚風中傳來某位小人類忿忿不平的嘟囔聲。
“大點聲, 沒聽清。”
“好看!”
“嗯,真不錯。”秦唯西滿意點頭。
公爵大人並沒有帶小人類進入那徹夜神火長明的神都大區,也沒有前往那瑰麗壯觀的生命之樹, 而是隨意找了個大區交界處的鐘樓,端坐在最頂端。
晚風吹拂,她捋了捋微亂的發絲,饒有興趣地擺弄著手中巨大的魚竿。
這副魚竿過於巨大了——以至於小人類剛看見它的時候, 發出了來自靈魂的疑惑。
……
“這是用來釣鯨魚的嗎?”
“不是, ”秦唯西聳聳肩,“釣鯨魚用不著這麼大的魚竿。”
“那這是?”
“用來釣龍的。”
小人類琥珀色的眸子瞬間瞪得像銅鈴。
“釣,釣龍?”
“這也算一柄亞神器了, 離半神器也就差那麼一步, ”公爵大人的眸子中有些回憶和感慨,“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人類留下來的,即便是放在諸族中一起比較,她的實力也算頂尖,唯一的壞毛病就是饞。龍族剛來海倫的時候, 她特意讓我作了個中介,聯係初代矮人王阿普諾打造了這麼一柄龍竿, 想要釣隻龍宰了嘗嘗。”
柏嘉良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是驚恐,而是興奮。
好厲害的前輩!
“成功了?”
“沒有,要是成功了,這柄魚竿大概能直接成為神器,”秦唯西遺憾地搖搖頭,“龍族慫得太快,龍皇主動登臨神界融入規則成為了塵世六族之一,都是友軍, 也不好下手。”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沒有合適的餌,龍不咬鉤。”
小人類已經習慣了公爵大人時不時冒出帶著世界究極秘辛的感慨,自覺關掉耳朵過濾內容,又低頭看了看那個有自己腰那麼粗的“魚鉤”,沉吟兩秒,再次發出靈魂提問。
“那什麼餌才合適?”
公爵大人看看她,又看看那個巨大的魚鉤,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
“公爵大人,有什麼發現嗎?”柏嘉良表情滄桑,摸了摸自己腰上係著的安全繩,在那巨大的“魚鉤”上努力挪動了下身子,抬手,用力扯了扯那幾十股鋼絲繩擰在一起擰成的堅韌魚線。
“沒有。”秦唯西輕笑著。
“嗚嗚嗚,公爵大人,夜晚的寒風淩厲如刀,我隻覺得我好像是已經枯死的乾草,連指引方向的星辰在這樣的寒夜都是如此黯淡,我這麼脆弱的小人類怎麼禁得起這樣的摧殘。”風中,宛若詠歎調般如泣如訴的哀怨聲音順著粗壯的魚線爬上了鐘樓頂端。
秦唯西:“……”
“有話好好說,少押韻。”
“公爵大人,我好冷,好餓,好困~”某隻小金毛的爪子在一下下撓著那魚線。
明明知道小人類多半是裝的,公爵大人依舊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軟得不得了的心。
“……再堅持會,”她看了眼時間,聲音也放柔和了,“十分鐘,十分鐘後要是還沒結果就把你撈上來。”
“嗚嗚嗚,那我還需要您的一個抱抱來安撫受傷的心靈。”小人類簡直將得寸進尺得隴望蜀寫在了臉上。
“……”
“開玩笑的。”小人類聽著上頭沒聲了,迅速見好就收,輕咳兩聲,扯了扯魚線,“我們這樣真的能釣到灰霧嗎?”
“不知道,而且大概率不行,”公爵大人沉默了會,輕聲回答,“這裡靠近神都大區,按照你之前的猜想,那些灰霧存在一定的運動軌跡和邏輯,幾乎都是在逃離神都,我也隻是碰碰運氣。”
至於為什麼不去其他大區……
還不是怕灰霧又跑了。
在神殿邊上,她秦唯西打一個呼哨甚至能召喚出神明投影,其他大區的教堂可沒這能耐。
“這樣啊,”柏嘉良坐在那寬大的魚鉤上,聽著這話,也沒什麼生氣的意思,扭了扭身子,像蕩秋千一樣在那寬大的魚鉤上晃蕩了起來,“我運氣一向很好,說不定就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她又抬頭看了看鐘樓頂端那飄搖的衣擺。
“……您真的沒有魚餌嗎?”她猶豫了會,還是問了出來,“您這麼厲害,都能聯係矮人王打造亞神器了,其實肯定有魚餌的吧。”
秦唯西手指摩挲著魚竿,有些遲疑。
小家夥這是,還是對自己把她掛上魚鉤有些芥蒂?
“比如一整隻冷凍的高山野牛?我聽說過這種已經被吃滅絕了的生物,現在隻有一些老古董的家裡還存著幾塊肉,說不定您也有,龍族雖然是雜食但還是比較喜歡吃肉吧,掛一整隻上去,肯定釣龍一釣一個準,吸溜,那可是龍肉啊……想想就肉質緊嫩。”
秦唯西:???
好吧,這個小家夥倒是和她那位人類前輩一樣,饞,且富有想象力。
自己就不應該覺得心臟粗大的她會有什麼芥蒂,如果以後自己煮點好吃的不帶她,這家夥可能才真的會生會悶氣。
“……就算高山野牛不行,我覺得在海裡找點大體積的魚也行,”小人類還在一邊蕩秋千一邊叨叨,“我聽說龍族的骨架結構其實並不像爬行類的動物,反而和貓很類似,那會不會龍族也喜歡魚?他們會喜歡淡水魚還是鹹水魚?鹹水魚的話海裡有各種各樣的鯨和海豚,淡水魚的話可以試試普拉斯鱷,鱷魚也是魚嘛,那玩意可大可大了,我們小隊有一次見著一隻,差點沒全隊喂鱷魚誒我有沒有和您講過這段故事我和您說當時可驚險……啊呀呀呀!”
秦唯西忍無可忍地提上了魚竿,黑著臉看著茫然坐在魚鉤上的小人類。
柏嘉良露出了個驚恐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下來,難不成要我抱?”
“哦哦哦哦哦我這就下……也可以,您抱嗎?”
公爵大人臉又黑了幾分。
“咳咳咳我下來,我這就下來,”小人類有些狼狽地跳下了魚鉤,穩穩當當落在了鐘樓頂端,狗腿子般地湊了上去給公爵大人錘著肩膀,“多謝公爵大人開恩。”
秦唯西一邊收起魚鉤,一邊板著臉看她。
“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殘忍’地拿你當餌?”
“不不不這一點都不殘忍我剛才叫苦都是說著玩的……想知道。”柏嘉良注意到了公爵大人的黑臉,強行改口。
“你之前說到的那個細節。”秦唯西拍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微微蹙眉,“那團灰霧本來沒有注意到你,但在你開槍朝它射擊後,它【注意】到了你,而且按照你的直覺,它有毀滅你的傾向。”
“啊?對,”柏嘉良忙不迭點頭,“公爵大人你還記得啊。”
“你可能有點特殊。我當時在會上說,你的直覺很重要,並不是簡單地為你背書,”秦唯西凝視著麵前小人類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我是真的這麼認為的。”
她手按上了柏嘉良的腦袋,輕輕揉了揉,又將那一頭亂毛梳理整齊。
“明白了,”柏嘉良微微點頭,“您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被灰霧【記仇】了?能不能引那玩意出來?就像黑潮也會記仇一樣,說不定這玩意也一樣。”
“沒錯。”秦唯西笑笑。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很舒服。
“現在看來我想的有點簡單了,”她驟然伸了個懶腰,伸手,自然地拎住了小人類的衣領,“走了,隨便找個地方住一晚。”
“哇,您能換個方法拎著我嗎?”柏嘉良苦著臉。
“那自己還不麻溜點抱住我?”
“嘎?”小人類一驚,隨後笑得和朵花一樣,直接蹭著抱了上去。
“我發現你好像有點抱上癮。”公爵大人評價著,振翅,刷的一下就到了半空,帶著一個人飛行似乎對她沒有半點阻礙。
一隻懷揣著不良心思的小人類聞言一驚。
“不過沒辦法啊,我天生就是招崽子們喜歡,可能是某種天賦吧,小沃爾夫還不怕我的時候天天咬我褲管呢,”公爵大人難得展示了自己臭屁的一麵,笑著,伸手捏了捏小人類的臉蛋,“特彆是你們這種無憂無慮的小崽子。”
柏嘉良磨牙。
又被當做幼崽了,有點生氣。
她忍不住用力抱緊了懷中人,試圖用自己發育良好的姣好軀體讓公爵大人感受一下青春的氣息。
“彆靠這麼近,太香了。”
“哦。”某人不情不願地放開了。
“不過你最近是不是香味又變了?”秦唯西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用力聞了聞,表情一凝,“我才注意到,又變甜了!”
她回頭一定要翻翻書,她記得書上有說過的,味道變化和啥啥啥玩意有關來著。
上次被花香糊弄過去了,現在可沒花。
“不行,解決完這些亂糟糟的就回去翻書。”秦唯西念念有詞。
柏嘉良就這麼把腦袋放在她肩上,側著頭,看著公爵大人清冷的側臉。
她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這樣清冷的麵容下,其實是個嘮叨的老蝙蝠呢。
永生啊。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永生代表著,她永遠要抵抗故人的離去和靈魂的腐朽。
可憐的老蝙蝠。
……
“這裡是我在精靈教國的一處住宅,唔,怎麼說,其實是朋友送的。”秦唯西抱著人落在一處院落裡,看著那充滿古意的府邸,眸中充滿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