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被問懵了,略一思考。
啊,頭疼。
算了,不想了。
“彆鬨了,”她有點煩躁地按著腦袋,伸手,將裹著被子的小人類撈了過來,抱在懷中,略有些疲倦地合上眼睛,“讓我再睡會。”
懷中人身子僵硬,連呼吸都放輕了。
過了好一會,懷中傳來了顫顫巍巍的提問。
“我是穿越了嗎?現在是什麼時候?”
秦唯西失笑,又眯了半分鐘,慵懶地睜開水潤的眸子,看著眼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小家夥。
“精靈教國,戰鬥剛結束,一天?或者兩天吧,”她聳聳肩,“我們應該不至於睡了三天。”
柏嘉良沉默的看著她。
顯然,這個回答沒法解釋小人類心中的疑問。
“至於你衣服怎麼沒的,我不知道,不過有人知道。”秦唯西鬆開了她,直起身子,輕易就找到了乖巧躺在一旁的小鐮刀,抓起來,感應了會。
“啊,”她眯起眼睛,看著小鐮刀傳輸到自己大腦中的畫麵,“神殿那些精靈把暈倒的我倆運回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畢竟我隻有外套上有你蹭上的血,她們脫了外套就行,但你……她們不敢把你扒光。”
“最後是阿忒若普斯出手的,給你裹上被子後,一個淨化術,隔著被子直接消解掉了你身上的衣服和血汙。”
“嘖嘖嘖,不愧是神啊,對力量的精密運用還能花在這種地方呢。”
“哦對了,她指天發誓,自己是閉著眼睛施術的。”
她再次睜開眼,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小人類,“明白了麼?”
柏嘉良卻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長舒一口氣。
小人類隻是怔怔地看著她,小聲問。
“您為什麼暈倒了?”
公爵大人還沒重啟成功的腦子陷入沉思,隨後,她沉痛地閉上了眼睛。
該死,自爆了。
都怪阿忒若普斯!
自己都拉下臉讓她保佑了,還不讓自己先醒!
“哪怕是我,破壞鐵律施展禁術總要付出一點代價的,”她心中罵完,平靜地睜開眼,微笑著,“放心,沒什麼事。”
“什麼代價?!”柏嘉良激動地逼近,琥珀色的眸子盯著她的眼睛,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之意。
“我都說了沒事了。”秦唯西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望著小人類急切的目光,居然有點心虛,眼神遊移。
小人類緊咬著唇,狠狠瞪了她一眼,隨後用力握上了她的手——
或者說,隔著她的手,握住了那柄小鐮刀。
“教皇陛下,告訴我,”她瞪著眼前的人,咬牙切齒,“這隻蠢蝙蝠支付了什麼代價!”
“阿忒若普斯,你敢說!”秦唯西也在低吼。
小鐮刀顫動一會。
柏嘉良感受著出現在自己腦海的兩個字,看著秦唯西的目光,從凶狠,到驚異,再到快要哭出來。
“嗅覺,”她聲音嘶啞,隔著被子抱住了秦唯西,“您失去了嗅覺?”
“啊……”公爵大人按耐住收拾小鐮刀的心情,反手抱住小人類,安撫地拍著她的脊背,“沒事的。”
柏嘉良快要哭出來了。
“您現在是不是聞不到我的味道了。”
“嗯。”秦唯西歎口氣,點點頭。
自己確實聞不到那種蠱惑人心的甜香了。
她鬆了口氣,但又有點失落。
“……那您會不會不要我了?”小人類聲音低落。
“嗯?”公爵大人尾音急速上揚,將懷中人推開了些,滿臉疑惑,“怎麼會這麼想?”
“您一開始撿我回去不就是因為我香麼,”柏嘉良耷拉著腦袋,“現在您聞不到了。”
一個爆栗敲在了她頭上。
“我又不是永遠聞不到了!”秦唯西磨著牙,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短則一個月多則一年,會恢複回來的。”
“哦哦哦。”小人類尷尬點頭。
但她的表情看上去卻沒有秦唯西想象中那麼高興。
“愚蠢的老蝙蝠。”她縮成一團,垂著腦袋,嘀咕著。
“還當著我的麵罵我?”秦唯西氣不打一處來,揪住了她的耳朵,“要不是某隻小人類衝我大吼大叫,我都沒打算用這個辦法呢。”
“死多少人對我來說可沒什麼關係,我隻要保證精靈教國不被顛覆就行。”
柏嘉良抬眸看她,扯了扯嘴角。
“愚蠢的老蝙蝠,還喜歡騙人。”
她從被子中探出一截光溜溜的手臂,一下一下,膽大包天地用力戳著秦唯西的腦門。
“如果您不想救的話,大可不必給我那三個東西,”她惡狠狠瞪著公爵大人,“口是心非。”
她的眸光又放柔和了些。
“您其實,隻是想要一個理由,對嗎?”她唇角慢慢揚起,“就像那次在村子裡那樣,您也彆扭的要一個理由,假裝是想讓他感激您從而說出“逸散的紅霧是龍血”這個您其實早就猜到了的設想,您就能用這個名義讓他與家人最後一次‘團聚’。”
“包括這次,您也彆扭極了,”她撐著腦袋,望著公爵大人的眸光繾綣而溫柔,“明明是您自己早就算到了一切,打算出手救人了,卻還要拉著我擋在前麵,假裝是在無可奈何的為我擦屁股。”
她一開始也誤解了秦唯西,還很生氣,覺得她冷血又殘酷。
隻是後麵回過味來了——自己才和公爵大人認識多久?又哪有這麼大的臉讓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忽然就改變主意?
就憑自己血香一點?
分明是公爵大人借坡下驢。
“彆扭的老蝙蝠啊,假裝自己不以為意,假裝自己很冷酷,很不在意凡人的性命,讓自己表現的像是個無情的家夥,或者說,世人想象中的那種活了很久的,失去了太多所以無情的家夥。”
她忍不住伸手,按上了秦唯西的眉心。
“用這些偽裝來掩飾,自己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老好人脾氣。”
公爵大人的確失去了太多——朋友,故人,撿回來養大的崽子們走了一茬又一茬。
但她還在一邊罵街,一邊往家裡撿。
秦唯西怔怔看著眼前的小人類,過了會,吐出一口濁氣。
她扭頭,看著乖巧落在桌上裝死的小鐮刀,笑了笑。
“我就說她很厲害吧。”
小鐮刀動了動,表示讚同。
“小家夥,我還有話想和你說。”秦唯西笑著轉了回來,伸手,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剛才還坦然自若的小人類頓時有些僵硬。
“您,您要乾什麼?”她結結巴巴,“怎麼突然這麼正式?”
“哈。”秦唯西輕笑起來,望著她的眸光更加溫柔。
溫暖的日光落在床上,暖洋洋的,籠罩著兩人。
“你叫什麼名字?”秦唯西輕聲問。
“柏……柏嘉良。”小人類聲音越來越低。
明明當時在公爵府還能衝著公爵大人大聲嚷嚷讓她叫出自己名字的。
但現在,好緊張。
心跳的好快。
她要乾嘛?
“好的,柏嘉良。”秦唯西慢悠悠念著那三個字,唇角笑意更甚。
“你願意——”
“成為我的旅伴麼?”
我願意再次記住一個人的名字,陪伴她走過一生。
我願意再次承擔失去一個人的痛苦,因為我認為與她為伴塵世旅行的那些有趣日子足以抵擋永彆後懷緬和思念。
不過,你願意麼?
柏嘉良瞪大了眸子,唇微微顫動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問你呢。”秦唯西緊了緊她的手,似乎有些不滿。
“公,公爵大人!”柏嘉良不敢讓她重複一遍問題,生怕那是自己的妄想,哆嗦了會,咬牙回答:
“我願意!”
“哈,”秦唯西輕笑著,“既然都是旅伴了,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
“……真,真的嗎?”
“真的,你不是膽子大得很嗎?以前都敢喊的。”
“嗚……”柏嘉良喉嚨中溢出一聲喟歎,臉埋在了被子裡,露出的一截耳朵紅紅的。
過了好一會,被子裡傳出了小小的聲音。
“……秦唯西。”
“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