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街邊撿回來的小野狗慢慢養成了家犬的感覺。
“第二,這些‘死亡’案件,掩蓋了失蹤案件,”柏嘉良抬頭看秦唯西,有些興奮,“失蹤案件遠比‘死亡’來得多,但因為這些名人們血流成河的浮誇案發現場的存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些案子上,反而忽略了失蹤。”
秦唯西含笑點頭,表示肯定。
“但……”柏嘉良愣了愣,“但很明顯還有第三種原因啊。”
她訥訥指向鎖鏈和巨狼的方向,“幕後黑手在借用這些身份高貴人物豐富激烈的情感,在喂養……那隻巨狼。”
這或許就是爪印越來越大,巨狼越來越成熟的真相。
那隻巨狼,在以恐怖的速度成長。
但是……但是公爵大人是個嚴謹的人,如果是一石三鳥,她就絕不會說一石二鳥。
而眼前的秦唯西依然在微笑看著自己,並沒有流露出其他神色。
“不對,哪裡不對。”柏嘉良用力撓了撓腦袋,突然起身,跑到了那個黑影曾經存留的位置,蹲下仔細查找。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一具“屍體”的脖頸上,有一道差點就成為貫穿傷的刀鋒。
那個黑影想殺了這些“屍體”!
“不對,這不對,”柏嘉良喃喃自語,煩躁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這矛盾了,如果他們瘋狂到想要創造一個新世界,想要成為新世界的諾亞,又怎麼會鬼鬼祟祟跑來這裡殺他們選中的人?!”
一個顯而易見的矛盾,明顯得像是禿頭上的獅子。
“除非?”公爵大人不知道什麼站在了她身旁,溫聲引導。
“除非……他們不是諾亞。”柏嘉良聲音愈來愈輕。
“除非,他們並沒有毀滅世界的欲望。”
“除非,他們也從未有過創造新世界的野心。”
柏嘉良驟然站起身,大聲宣告最後的答案。
“除非!幕後黑手不止一人!”
柏嘉良,你真是愚蠢呐,明明那個奇怪的男人已經說的明明白白的了。
【這不是我乾的】
【我還不至於做這種沒有道德的事】
【我頂多,算是見死不救而已】
“有兩批人,”柏嘉良的眸子亮得能燙傷人,她高舉起兩根手指,聲音回蕩在這片不大的洞窟,“秦唯西,有兩批人!”
“他們一批人想要用被襲擊者的靈魂和血液,想要他們靈魂中豐富激烈的情感,狗血絕望的愛恨,喂養那隻巨狼,讓它成為殺戮機器,讓它不斷襲擊列車內的人再用被襲擊人喂養自己,形成一個循環喂養出一個怪物。”柏嘉良語速像機關槍一般愈來愈快,“但這顯然,顯然用那些大人物的靈魂太大材小用了,如果隻要喂養出一個怪物的話,普通人的恐懼和絕望就夠了。”
即便在這個存在神明的世界,普通人的絕望,也足以呼喚亞空間門中的蟲豸,以偽神的身份降臨。
“所以這一批人,他們應當是天然想隱瞞這件事的!列車上人流量這麼大,獸境又監管不嚴,他們隻要想瞞住,隻要一直拿普通人下手,他們完全可以把這隻巨狼輕而易舉地養到完成體!”
“但另一批,或者說另一個人,他不是這麼想的,”柏嘉良喘了口氣,想到那個麵容普通的男人,喉嚨嘶啞了起來,“他發了邀請函,他選擇了大陸上最優秀的人,他把這些掀到了明麵。”
“他想滅世,他想創世?”
秦唯西唇角泛起了愈來愈大的笑容。
夠了,雖然還沒想到所有的小細節,但能想到這些,已經無愧於她的旅伴身份了。
“不對,不應該,還不應該這麼簡單,”柏嘉良卻已經忽略了她的微笑,焦躁地走來走去,“還有東西,還有東西沒串起來才對。”
不過來回走了三五躺,她就猛地頓步。
“秦唯西,”她的聲音空靈得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帶我出去看看。”
“昨晚除了我,還有人出事了嗎?”
公爵大人眸中帶著些許驚喜,優雅地向前邁了一步,含笑牽起了她的手。
“如你所願,我的旅伴。”
她蝠翼一顫,也沒找空間門中存在的出口或者薄弱處,直接以一種極為蠻不講理的方式劃破了空間門。
兩人同時向前一步,出現在了一個有些陌生的房間門。
但房間門裡有熟悉的人。
李澤爾,那位闊耳狐列車長,持著一柄手杖,手杖末端染著血,一滴滴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手杖一端被他握在手中,另一端,釘在了一個黑影的肩膀上。
看到秦唯西和柏嘉良出現在列車中,他隻是愣了一瞬,隨後衝兩人微笑著優雅示意。
他甚至沒有對秦唯西的出現感到驚訝。
“昨晚,昨晚有沒有人出事!”柏嘉良沒來得及細想為什麼是他逮住了那個黑影,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急切地問。
“有。”李澤爾優雅地歪了歪頭,依然是那副疏離虛假的笑容,“請出門左轉,抱歉我不能陪您一起,列車上還有些蟲子沒有揪出來。”
“謝謝。”柏嘉良道謝,牽著秦唯西就往外跑。
推門,門口是一隻蹲著的黑貓,對她喵了一聲,邁著輕盈的步伐帶路。
她們很快趕到了案發地點,無視了杜克和矮人驚喜又警惕的呼聲,柏嘉良推開幾人,迅速蹲下,查看著那些爪印。
那隻黑貓跳了過來,在秦唯西略有些羞恥的目光注視中,她再次擺出了那個姿勢。
一隻後爪靠在牆上,另一隻後爪摳住地麵,一隻前爪離地,在空中用力撲騰,尖牙仿佛是叼住了什麼似的,用力往後扯。
柏嘉良怔怔看著這個動作,慢慢吐出一口濁氣。
在周圍人疑惑地目光中,撐著膝蓋站起身。
“難怪說,這是一個好故事。”她輕聲說。
“這個故事的確好到,足以忤逆神明,褻瀆權柄,拷問神性。”
如果自己在血池裡所經曆的夢境,都是那些“屍體”的。
那小特米婭的夢境,又來自於誰呢?
那個空間門裡,似乎隻有一隻生物了。
那隻,沒有實體的,黑狼。
她抬眸,看向杜克,看向矮人,一字一句。
“這隻巨狼,不是在獵殺獵物。”
“她在五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未來,它在五歲的時候就被剝奪了身為獸人的血脈,她甚至更喜歡貓,想要成為一隻旅行的小貓,環遊世界。”
“它努力了,它用儘了它渾身的力氣。”
“一開始失敗了,但後來成功了。”
柏嘉良指著地上傷痕累累的傷者。
他們並沒有死亡,也沒有失蹤,隻是爪痕更多了些。
“它被絕望、被背叛、被恐懼,被世界上身份最高貴的那批人,被他們所有的負麵情緒喂養成長,在憎恨和毀滅中壯大自己的力量。”
“然後用這份力量,努力把那些陷入幻境的人拉出來。”
柏嘉良的眸子已經紅了。
“那些爪印,一直不深對不對?那些爪印從來都不是,不是致命傷。”
“因為它從來就沒有想傷人。”
“這是一個和夜獸一樣的故事。”柏嘉良退後一步,握住了秦唯西的手,輕聲宣告著。
宣告著這曆史譜寫的詩歌中帶來的絕妙韻腳。
“一個善良卻稚嫩的家夥,被當做惡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