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結束了,仿佛一次重生。”柏嘉良和秦唯西站在了邊境長城007號節點之前,望著不遠處07號監測塔之上飄揚的旗幟。
小人類如是感慨道。
秦唯西麵色有些疲倦和蒼白,斬殺兩尊泰坦,對她來說算得上不小的消耗。
但也隻能算是消耗而已。
她眸中閃著一絲思索。
曾經遺忘的那些有關邊境長城的記憶重新出現在了腦海中,正如奧普弗爾說的——她與奧普弗爾一起商議,一起製定了草圖,也在最後,在物質界的邊境與黑曜石號揮手告彆。
隻是下一瞬,自己和小人類就出現在了黑曜石號上。
這種非線性的,交錯的記憶讓她覺得有些新奇。
當然,更令她深思,甚至頓悟的,是奧普弗爾的隕落。
一個金色的光團,化作流星,衝上了無邊的高空,衝進了熊熊燃燒的世界熔爐。
世界熔爐黯淡了,曾經那麼多任矮人王在其中注入的神力被奧普弗爾肆意揮霍殆儘,隨後那團溫和燦爛的金光宛若烈陽一般綻放!
再然後,是無數之前已經設定好的,金色節點,與奧普弗爾化作的金光呼應。
金色的邊境長城,就這麼無中生有的,慢慢在物質界與神界的界壁中出現,宛若一直佇立與此一般。
她還記得當時柏嘉良在自己身邊發出的感慨。
“秦唯西,你看。”
“怎麼了?”
“邊境長城真的是金色的。”
……
“秦唯西!”身旁小人類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喚醒,秦唯西扭頭望向柏嘉良,露出一個笑容,“怎麼了?”
柏嘉良抬手,指向007號監測塔。
“我想去看看阿加莎。”
“走吧。”秦唯西牽住了她的手,身後猙獰雙翼彈出。
“不,”柏嘉良拒絕了她的飛行邀請,搖搖頭,淡淡一笑,“我們步行吧。”
秦唯西怔了怔,隨後慢慢將蝠翼收起。
“好。”
“對了,你的蝠翼,怎麼從紅色變成黑色了?”
“明明還有紅色。”秦唯西辯解。
“以前紅色是主色調,現在是黑色。”
“額,好吧,其實是我最近看泰坦看得有些多,覺得原本的那種猩紅色和他們太像了,有點惡心。”
柏嘉良扭頭看她。
“真的?”
“真的。”
……
007號監測塔中所有人都在不斷的快活的歡呼。
兩人費力穿過一群歡呼雀躍的研究員,找到了在角落中的阿加莎,兩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柏嘉良,緩步上前。
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真誠而開心,“阿加莎,你們在慶祝什麼呢?”
阿加莎驚喜回頭,看到她,笑了起來,“雙喜臨門啊,拉撒路王上剛發布了神諭。”
秦唯西有些訝異地走近了些,“什麼神諭?”
阿加莎指向監控大廳那個最大的魔晶屏。
【邊境長城危機解除,即日起,所有部隊複職,並集體授予三等功勳章】
“物質界邊境長城之前不是陷入了危機嘛,所以拉撒路王上才將我們全部調離,”乾練的矮人此時絮絮叨叨著,眸中有幾分水霧,“我這些天天天睡不著,每天都在想邊境長城到底出了什麼事兒,現在好了,危機解除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柏嘉良鼻子莫名一酸,又強展笑顏,“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工作是什麼樣的呢。”
“我們一般是兩人一隊,兩兩一組互相配合啦,至於到底是怎麼做的,”阿加莎卡了一下,有些頭疼地撓了撓腦袋,“我不太擅長描述那種宏偉的場景。”
於是她對兩人發出真誠邀請,“您兩位要不要去看看?”
“好哇,我們會去看的。”柏嘉良微微點頭,隨後略有些顫抖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兩兩一組……那你的同伴是誰啊?”
阿加莎愣了愣,隨後苦笑起來,“我比較特殊。”
她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我是很倒黴的那一個,以往每年新入伍的人數都是雙數,但是到我這一屆,不知道是係統錯誤還是什麼原因,變成了單數……”
她尷尬地聳聳肩,“總而言之,我落單了,而且在我之後新入伍的也都是雙數,我就一直單著了,做做後勤之類的工作,給歸來的戰士彈彈瓦爾加琴什麼的。”
“啊,瓦爾加琴,我知道,我聽一個朋友說過,”柏嘉良的表述已經漸漸語無倫次了,她退後一步,用力握緊了秦唯西的手,深吸口氣,努力保持著微笑,“說起來,我聽那個朋友說,瓦爾加琴那種尖銳輕快的音色,最適合一種轉圈圈的舞。”
“您那個朋友很懂嘛,”阿加莎笑了起來,“的確,我們部隊就有很多會跳這種舞的家夥。”
“你很擅長彈瓦爾加琴?”柏嘉良追問。
“那當然,我可是專家。”
“那,你可以送我一把琴嗎?”柏嘉良輕咳了一聲,小聲說,“我那個朋友,很喜歡瓦爾加琴,很喜歡在瓦爾加琴的琴聲裡跳舞。”
阿加莎對這個有些無厘頭的請求愣了愣,瞟了眼人類女孩身後的血族公爵,點點頭,“當然可以。”
她又笑著追問,“對了,你那個朋友一次能轉多少圈?”
“他說,他一次能一百八十圈。”
“哈哈哈哈哈哈他肯定是吹牛呢,”阿加莎大笑起來,“我還沒見過能轉一百圈以上的人。”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您那個朋友叫什麼?是不是也是鎮守長城的那些,愛吹牛的家夥?”
“是,”柏嘉良指尖死死扣住秦唯西掌心,麵上依然是那種微笑,“他叫塔爾。”
“塔爾,塔爾,有點熟悉,”阿加莎反複念叨著這個名字,隨後搖搖頭,“可能在哪裡聽過吧,大概和我們不是一個節點。”
“唔,”柏嘉良沉默了會,輕笑一聲,“可能的確不是吧。”
……
她們拿著阿加莎翻找出來的一把舊琴,再次回到了007節點的長城。
這裡和她們之前所見的不一樣——她們見過的初始長城,沉默、穩重,而荒涼。
但現在這個長城已經到處掛滿了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彩帶,不斷有人從各個節點中鑽了出來,喜氣洋洋和認識或不認識的同僚打著招呼。
柏嘉良仰頭。
長城一處平坦的小廣場上,還有一個巨大宏偉的雕塑。
那是一個全身帶著盔甲,舉著巨斧的矮人,長的不像塔爾。
“烈士紀念碑,”秦唯西輕聲為她介紹,“是邊境長城入駐軍隊後百年建立的,也就是九百年前——為了紀念那些在鎮守長城中犧牲了的烈士。”
柏嘉良慢慢走近。
巨大的雕塑底座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柏嘉良一一掃過那些姓名,覺得陌生,又覺得熟悉。
她自然沒有在其中找到塔爾的名字。
隻是,當抬頭,望向最上麵一行時,她怔了怔,隨後鼻頭一酸。
最上麵一行隻有一個名字,奧普弗爾。
但有些奇怪,奧普弗爾的名字並沒有居中,而是落在了左半邊,右半邊空空落落的,仿佛那裡本應該還有一個人。
“我查過了,”秦唯西擺弄著手中的魔晶終端,輕聲說,“當時是技術的失誤,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把奧普弗爾的名字居中雕刻。”
“法師塔請示了拉撒路,拉撒路的回複是——由於雕塑巨大,更改或是重新雕刻都是大工程,浪費是不適宜且沒有必要的,不如將錯就錯,以此紀念那些犧牲了,但沒有名字的英雄。”
“是指塔爾嗎?”柏嘉良眸中泛起一絲亮光。
“……應該不是,”秦唯西沉默了會,“是紀念所有犧牲了,但沒有名字的英雄。”
那些名字,足以與神明並列。
“我知道了。”柏嘉良輕吐出一口濁氣,將阿加莎的瓦爾加琴,放在了紀念碑前,微微催動那還不太熟練的,金色的矮人的力量。
瓦爾加琴慢慢泯滅成了灰燼。
正如那條斷臂一樣。
“秦唯西,我們回家吧。”她怔怔地望著那一灘灰黑色的灰燼,“我有點累,想先睡個三天三夜再說。”
“好,”秦唯西垂下眸子,隨後微微點頭,“我送你回人類那邊,剛鐸城對吧?”
柏嘉良訝異地望她一眼。
“我說的是公爵府。”
“公爵府?”秦唯西一怔,隨後笑了起來。
那笑容,宛若春風化凍土。
“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