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冠一怒為紅顏, 你說這事,真會是那個臭小子做出來的?”
要下車時,聞清雲再次偏頭看向坐在旁邊的周桐。
“看李明輝的表情, 應該是真的……”周桐語氣溫柔之餘還有些無奈——
從剛認識的那天開始,周桐就深深明白, 丈夫是個深沉內斂沉默寡言的人。
會和最重視的兒子聞闌之間鬨得這麼僵, 這無疑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聞闌的脾氣並不比當爹的好多少, 兩人還都是一樣的悶罐子,彼此之間能和平相處才怪。
當然,這樣說並不是意味著聞清雲和她這個做妻子的在一起時話就多,事實上,即便是他們夫妻單獨相處,聞清雲說起話來同樣是言簡意賅, 根本不會說什麼廢話。
今天卻無疑反常的很——
剛從酒店出來,丈夫就詢問她,有沒有聽清楚李明輝的話?
然後關於聞闌“衝冠一怒為紅顏”這件事,一路上硬是以不同的形式重複了至少三回。
更離譜的是,周桐沒有從聞清雲的語氣中聽出絲毫的埋怨或者恨鐵不成鋼,甚至還有些掩飾不住的開心的意思。
話說自古以來,但凡用上這句詩來形容的所謂英雄豪傑, 可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畢竟沉迷酒色, 一直被認為是沒出息的。
結果換到聞清雲身上, 竟仿佛成了獨屬於兒子的一種榮耀。
周桐一時也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兒,連帶的已經無比清醒的確定了兩件事——
一件是早就心知肚明的, 那就是丈夫表麵看著和繼子劍拔弩張,其實心裡麵繼子的位置根本就是無可替代。
甚至自從相識以來到現在,丈夫唯一一次掉淚, 也是因為繼子——
聞闌戰場上受了重傷,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過來,接到消息後,聞清雲直接去了書房,再出來時,兩隻眼睛都是紅的……
至於說另外一件,那就是和那個叫時櫻的女孩子有關了。
說起來這之前她也是見過時櫻的,位於層層保護之下的小樓第一次接進來一個家世普通的女孩子,更甚者因為那女孩子的到來,老爺子竟然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出來見了女孩子一麵不說,還一起吃了頓飯。
這樣的殊榮,當真是絕無僅有。
那會兒周桐隻是覺得,這女孩子太幸運了,竟然能得到老爺子的垂青。
倒是聞清雲,因為公乾的緣故,並沒有和時櫻見過麵。平常會對時櫻略有關注,也不過是因為聽說聞闌拿那小姑娘當妹妹看。
現在瞧著,時櫻在丈夫心目中的位置,已經因為加上了“聞闌對象”這個限製詞,而直線升級。
這現在要下車了,竟然又重複了一回。
能讓一向沉默寡言的丈夫突然展現出話癆的一麵,讓周桐想不重視時櫻這個女孩子都難。
兩人剛下車,正好撞見了推著自行車從裡麵出來的聞玨。驟然瞧見外麵站著的大伯,聞玨下意識的就想保持立正的站姿,卻是忘了手裡還推著自行車呢。
這麼一鬆手,自行車“嗵”的一下,正好砸在腳麵上。疼的聞玨“嗷”的一聲就單腳跳了起來。卻在意識到什麼後,又趕緊站好,就是齜牙咧嘴的樣子,怎麼看都有些滑稽。
聞玨心裡已是哀嚎不已——
他怎麼就這麼蠢,每回見到大伯,總要出這樣那樣的狀況。
倒不是說聞清雲對他有多嚴厲,事實上,聞清雲並沒有打或者罵過他一回,倒是親爹聞清林,動不動就要賞他一頓竹板炒肉,或者大哥聞闌,也會時不時的把他往死裡操練。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從骨子裡對大伯怵得慌。每回見到大伯,都會不自覺的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
結果卻是越緊張越容易出狀況。就如同這回,好好的推著自行車呢,都會被砸到。
真是蠢到家了。
尤其是自家大伯的神情,明明平常見到時,都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今天突然就有了點兒變化,這種變化不但沒有讓他嚴厲的氣度有所降低,反而還有一種反向的增幅。
驟然瞧見,聞玨可不就慌了神兒?
已經蠢成這樣了,要是被大伯罵一頓,他也能心理平衡些,結果聞清雲不但沒罵他,還多嘴說了句:
“怎麼這麼不小心?”
明明是關心的話,聞玨卻如同被宣判了死刑似的——
這麼古怪的表情,配上這樣意想不到的關心的話,簡直拉滿了恐怖效果好不好?
看他不說話,聞清雲就有些無奈——
他也搞不懂,明明這個侄子麵前,他已經夠溫和了,怎麼聞玨每回瞧見他,就和老鼠遇見貓似的?
這樣的場麵,周桐無疑見過不是一回兩回了,笑了一下走過去:
“小玨你腳還疼不疼了?”
瞧見溫柔的周桐,聞玨總算又活了過來,苦著臉搖了搖頭:
“不疼了……”
“伯母你們過來是要找我爸嗎?”
“不是……”周桐搖了搖頭,“就是來問你點兒事……”
“問我事兒啊,”聞玨越發戰戰兢兢——
大伯這個位置,做的都是大事兒,竟然還有什麼事兒,要詢問他?
“您,您問吧。”
“就是想問問你,時櫻的事兒……”周桐再次做了兩人的傳聲筒。
“時櫻?”聞玨眼睛一下睜得老大。他想起來了,前兒個老爹往外打電話報喜時,是提過,說是大伯的電話打不過去,應該正忙著要緊事呢。
現在瞧著,是要緊事忙完了,聽說了聞闌和時櫻處對象的事兒,才會特意過來的。
一時就有些喉頭發緊,乾巴巴道:
“時櫻,時櫻她,很好的……”
心裡卻犯起了嘀咕,大伯會特意過來,會不會是對時櫻有什麼意見啊。這麼想著止不住就開始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