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拿著書走出書架,想找個座位坐下來。
她一眼就看見了鶴遂。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那裡光線明亮,即便他身上穿著病號服,也難以阻擋周身的光芒和耀眼。
他坐在哪裡,哪裡就是主鏡頭。
他出現在這裡不會是巧合。
周念往他對麵看去,果然看見了坐在他對麵的裴巷。
裴巷此時處在抑鬱狀態,麵前擺著一本書也不看,要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臉對著窗外,眼裡一潭死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鶴遂在模仿裴巷。
他果然是吃演員這碗飯的,他學著裴巷的樣子趴在桌子上,表現出如出一轍的要死不活,連眨眼頻率都是那麼的相近。
那桌還有空位。
周念沒有選擇過去,而是挑了距離他們兩桌遠的位置坐下。
旁邊坐著一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模樣,紮著可愛的羊角辮。
小女孩麵前擺著畫畫本,還有散落開的蠟筆,她正忙著在畫紙上塗塗抹抹。
周念坐在小女孩旁邊看書,氛圍安靜。
看了沒一會兒,周念聽見身旁傳來隱隱的抽泣聲,她轉頭,看見小女孩正在抹眼淚。
她看了眼小女孩的畫,明白了為什麼會哭。
畫紙上有好幾隻綿羊的身體,但都沒有畫頭,就算畫了頭也形不對物。
小女孩用紅色蠟筆在畫紙上打了個大大的叉。
周念抿抿唇,沒有理會,轉頭繼續看書。
她已經不拿畫筆很多年。
但凡和畫畫相關的,她都不想碰,一碰就是暗湧。
小女孩越哭越厲害,完全沒辦法控製情緒,索性趴在桌子上開始哭。
趴下時小手碰到一隻綠色蠟筆。
蠟筆滾到了周念的手邊,她盯著綠色的筆頭發怔,想到一些舊事。
還記得四年前,鶴遂有一段時間要與她斷絕來往,她在那段時間裡也是沒辦法畫畫,麵對畫紙時大腦一片空白。
後來他回到她身邊,並許下承諾要帶她逃亡,她又開始畫畫了。
她拿下了那年的聯考校考雙第一,成功收到京佛美院的錄取通知書。
那時的她也還是沒有放棄畫畫。
直到冉銀撕碎了她的錄取通知書,斷了她去京佛的念想。
她被這最後一根輕飄飄的稻草壓斷了骨頭。
倘若冉銀沒看見那兩張火車票的話,可能會讓她去念京佛美院,但偏偏冉銀看見了,冉銀寧肯斷掉她的前程,也要將她牢牢掌控在手裡,不允許旁的人將她帶走。
冉銀覺得隻要複讀一年就好,考彆的美院也是一樣,認為周念的才華不會被學校所束縛,讀哪裡都一樣。
周念怎麼可能如她的願,她長的反骨收不回,絕不可能讓冉銀如願。
於是她從此不再畫畫。
隻是此刻看著滾到手邊的一直蠟筆,心裡難免感慨萬千。
三歲就開始畫畫的她,竟也有不畫的這一天。
周念猶豫了好一陣,才拿起那隻蠟筆,然後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抽噎著抬頭。
“你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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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揉揉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周念骨瘦嶙峋的手握著粗短蠟筆,她甚至不用把畫紙挪到自己身前,就三兩筆畫出了一個可愛又標準的羊頭。
小女孩一下就不哭了,怔怔地看著周念,沒有說話,但表情寫滿了“這個姐姐好厲害”。
“她叫小昭。”身後傳來人聲,“有自閉症,所以不愛說話。”
周念回頭,看見是一個男護工。
圖書館和任一地方隨時都會有護工盯著,怕有的病人會做出過激行為,需要及時製止。
周念嗯了一聲,把頭轉回來。
她溫柔地輕聲開口:“小昭,你這麼畫……”
她開始教小昭畫畫。
男護工就一直站在身後看著。
周念沒覺得有任何不妥,隻認為是男護工看她教小昭畫畫覺得好玩。
初冬光線輕暖,照得周念皮膚薄而白,有著近乎透明的質感。
尤其是頸部,又白又纖長。
一道瘦高身影出現在桌旁,擋住陽光,周念的眼前一暗。
她畫畫的動作一停。
在抬起頭來以前,周念就聞見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質地清冷的男香。
病房裡,鶴遂每次洗完澡出來身上就是這股香氣。
她不會聞錯。
周念抬頭,果然看見鶴遂站在桌旁,他的手懶懶往桌麵一撐,五指修長,姿態格外吊兒郎當。
他衝周念身後伸手:“拿出來。”
周念“?”
她扭頭,發現鶴遂在
和那個男護工說話。
男護工神色一蹙,說:“拿什麼?”
鶴遂眸色平靜:“手機。”
周念站了起來,人在狀況外:“怎麼回事。”
鶴遂沒看她,語氣寡淡:“他拍你。”
“啊?”周念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拍我了?”
“……”
鶴遂沒理她,手還朝外伸著,目光定定落在男護工臉上,非常有威懾力:“我讓你拿出來。”
男護工咽了一口唾沫,說:“我沒拍。”他看了眼周念,“再說她穿著病號服,有什麼可拍的?”
周念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病號服很寬鬆,如果站在她身後,能看見她領口裡的內衣。
她又羞又氣,忍不住微微發抖。
鶴遂笑了下,神色傲慢,懶懶道:“你拍沒拍,拿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男護工啞口,手機死死攥在手裡。
看這情形,周念抖得更厲害,問男護工:“你真拍了?”
男護工盯著周念說:“我沒拍,我剛剛隻是和你說話,難道不是嗎?”
圖書室裡已經不再安靜,好多病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
包括還有其他的護士,也相繼走了過來。
周念轉頭問鶴遂:“你看到他拍我哪裡了?”
鶴遂扭頭對上她驚慌的目光,平靜地說:“拍你胸了。”
周念:“……”
那場小鎮的黃謠風暴在瞬間襲上心頭,這一刻的羞恥感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很難讓她不氣憤。
她看著男護工,張了張嘴:“你……”
她被氣得講不出話。
鶴遂注視她,發現她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用一種漫不經心地口吻說:
“你要是怕,你就站到我身後。”
周念怔了,一時忘記顫抖。
他這是在保護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