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2)

病症 歲欲 8798 字 4個月前

浮動著的陰色雲層逐漸變矮,壓城般厚重,正在醞釀著落下一場仇恨。

風吹得幾人頻頻眯眼。

隻有蹲在輪椅前方的男人一動不動,他連眨眼的頻率都是那麼緩慢,隻有周念蒼白麻木的臉孔在他的瞳孔裡恒定。

“好像要下雨了。”

霍闖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來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默。

周念輕聲說:“你推我回房間吧,霍闖。”

霍闖說了個好。

霍闖來到輪椅背後,雙手握住把手,看著還蹲在周念身前的男人,遲疑地說:“鶴遂哥哥,你還是離開吧,周念姐姐她不想看見你。”

冉銀跟了句:“是啊,你在七斤跟前,隻會讓她情況更糟。”

“……”

說完,霍闖便推著周念的輪椅後退幾步,拉開與鶴遂的距離,再轉了個彎,往堂屋裡推去。

上樓時,霍闖好奇地問:“周念姐姐,你為什麼什麼反應都沒有?”

周念平靜地反問:“我應該有什麼反應?”

霍闖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找鶴遂哥哥,從四年前開始,你就四處打聽鶴遂哥哥的去向,包括這次去京佛治病也是為了找他。既然費儘心思地找他,他現在就出現在你眼前,你這麼平靜,讓我有點摸不清頭腦。”

“……”

周念沉默不語。

霍闖把輪椅停在床邊,她動作緩慢地爬到床上躺著。

周念把被子拉過胸口蓋著後,才輕飄飄地說:“霍闖,你會對一棵樹或者一座石橋有什麼特彆情緒嗎?”

霍闖不明白為什麼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

他想了想,如實回答:“不會。”

“那就對了。”周念無神的雙眼睜著,語氣寡淡,“現在他對我來說,就隻是一棵樹,一座石橋,或者彆的隨便什麼東西,我不會有什麼特彆情緒,因為他一點都不重要。”

房間外,男人的腳步戛然而止。

已經準備開門的手僵停在距門把手三厘米的位置。

黑夜從鶴遂的眼底漫卷而上,他的薄唇抿著,臉上是顯然意見的悲涼和無助。

他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能為力。

在她眼裡,他是一顆無人問津的樹,是一座被踩踏千萬遍的石橋,再也不會是她的心裡人。

門內的談話還在繼續。

霍闖遲疑著說:“我剛剛看見他很難過的樣子,都哭了。”

鶴遂聽不見她的回答。

霍闖又說:“我記得當初的鶴遂哥哥是那麼驕傲冰冷的一個人,沒想到他還有這麼情緒外露的時候。”

鶴遂依舊聽不見她的回答。

……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他了。

昔日曆曆在目在腦海裡重現。

周念笑得梨渦淺淺,朝他手裡塞了一顆帶蒂巴的橘子;當他躺在血泊裡奄奄一息時,周念在他耳邊顫聲乞求讓他彆

死。

她說他是一件易碎品,她會擋在他麵前,不讓肖護父親傷害他。

她會和他一起擦家門上的油漆,會不顧旁人目光勇敢地走在他的身邊。

……

而他都做了什麼?

他毀了她。

在他深陷回憶的時候,冉銀端著一碗煮得軟爛的紅棗燕麥來到門口,說:“你能讓讓嗎?”

鶴遂回過神,看見冉銀手中的碗,便伸手:“給我。”

冉銀微微皺眉:“不用。”

男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冉銀,周身陰冷氣場滲人,他平靜地低聲重複:“給我。”

他伸出去的手也沒有收回。

出於對眼前鶴遂本能的畏懼,冉銀猶豫了幾秒後,還是不情不願地把手裡的碗遞給他。

但在完全鬆手前,冉銀不忘說:“你拿給她,她更不會吃。”

鶴遂沒有理會。

他接過陶瓷碗,長指握住門把手旋開,推開門往裡走。

鶴遂端著碗來到周念的床前。

旁邊的霍闖識趣地讓到一邊。

鶴遂拿起瓷勺,舀了一勺燕麥粥,放在唇邊吹了吹。

他俯身彎腰,把勺送到她的嘴邊,低低叫她:“念念,張嘴。”

周念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躺著。

氛圍冷硬。

霍闖走過來,說:“要不還是給我吧?”

鶴遂也沒有任何反應,堅持地彎著腰,伸著手,非要等周念張嘴。

氛圍變得更加冷硬。

瓷勺裡的燕麥粥一點點冷掉,鶴遂隻能把那一勺放回碗裡,換了一勺熱的,再次送到周念嘴邊。

他耐著性子,再次開口:“念念,你張張嘴。”

這一次,周念不僅不肯張嘴,還把臉轉到另一邊,不肯給他哪怕一點點的回應。

隨著她的這個動作,讓鶴遂看見她胸口一根一根清晰的骨頭,甚至能看清極細微的骨線走勢。

她渾身上下就隻剩下薄薄皮膚和骨頭。

瘦得已經完全沒有了人樣。

那一根根骨頭仿佛在無形中化為長著倒刺的重鞭,接連不停地抽在他身上,抽亂他的呼吸,抽得他痛苦萬分,也抽斷他的脊骨和雙膝。

鶴遂如遭重創般,胸口劇烈地起伏兩下後,身體微微一晃,發軟的膝蓋直陡陡地跪了下去。

砰——

膝骨撞地,發出一聲脆悶的響。

端著碗的男人竟然跪在了地上,這舉動把霍闖嚇了一大跳,他看見鶴遂兩隻膝蓋都跪在地上,肩上如有千斤般塌著,脖子也耷著,頭更是深深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