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給周念戴上氧氣罩後,來到鶴遂旁邊小聲說:“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麻煩您到會議室稍等片刻。”
鶴遂嗯了一聲。
離開前,他對周念說:“我很快就回來。”
周念沒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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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遂來到病房裡自帶的會議室等著。
桌上擺著一顆仙人球,長滿尖銳的刺。
他隨意在一個座位坐下,盯著仙人球上的其中一根刺發呆,耳邊不停回想著周念說的那些話。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韓老拿著一大堆檢查報告單走了進來。
韓老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下,說:“我先給你簡單說一下她現在的情況,她全身上下都是病,多處臟器衰竭,功能不全才導致五感的喪失。這個病的死亡率最高可以到20%,毫不意外,如果再不對她治療的話,她就會成為那20%中的其中一個。”
鶴遂緊盯著的那根刺,在這一刻,刺仿佛直接紮進了他心中。
帶來難以抵擋的尖銳疼痛。
韓老繼續說:“她現在還有嚴重的抑鬱,也不奇怪,這樣的情況想不抑鬱都很難。”
如此靜謐空間裡,悲傷不會顯得突兀。
韓老看見男人深深垂下了頭,肩膀有些發顫,像是在隱忍地哭泣,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是很快,韓老看見一滴淚落在了黑亮的桌麵上。
韓老想到在之前在辦公室那一幕,還是選擇多嘴一句:“我覺得你也應該做心理測試。”
頓了下,補充:“我治療過幾個多重人格的病人,進行人格整合,效果都很不錯,如果隻是雙重人格,會讓治療更容易進行。”
聽到這裡,鶴遂停止顫抖,他抬起頭來,
黑色的眼睫被淚水打濕。
被紅血絲包裹著黑眸裡全是破碎和不堪。
他對韓老緩緩搖了搖頭。
“不行,
他還不能死。”鶴遂這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還有存在的價值。”
“你的身體裡除了他還有彆人嗎?”韓老記得這個他的名字,叫沈拂南。
“有。”他說。
韓老推了推眼鏡,問:“你怎麼知道?”
鶴遂:“我們說過話。”
韓老追問:“你們怎麼說話?”
鶴遂:“寫在紙上。”
韓老頓了頓,又問:“你和他們上次說話是多久?”
鶴遂眸光一閃,記憶被拉回到遙遠的一個黑夜:“四年前。”
韓老:“和沈拂南呢?”
鶴遂:“半個月以前。”
……
韓老還想問點什麼,鶴遂卻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把話題重心拉回到周念身上:“現在要怎麼讓她好起來?”
韓老把檢查單摞在一起,翻看著說:“目前就是會通過靜脈營養的方式維持她的生命,先把她身體養起來,同時配合抗抑鬱藥物的使用。”
“嗯。”
“任何精神類藥物都是起個輔助作用,還是像我說的,要想她真的好起來,就要從病根上入手。”韓老看著他說,“儘量讓她心情保持輕鬆愉悅,會對她的病大有幫助。”
“好,我明白。”鶴遂站了起來。
韓老在他離開前,又說:“治好她以後的話,你也會治治自己嗎?”
鶴遂腳步一頓,眸底晦暗不明:“也許。”
也許。
那就是不會。
韓老沒有再勸,眼角皺紋裡褶出通透:“祝你好運。”
-
會議室外麵就是客廳,鶴遂打開門,看見鬱成等在客廳裡。
韓老後腳跟著出來。
等韓老離開病房後,鬱成才開口:“生導打過電話來,問我你到底在哪裡,在做什麼,我沒敢說……”聲音逐漸弱下去,“說是京佛那邊已經在籌備開機,讓你儘快回去。”
鶴遂想都沒想,就說:“我不會回去。”
鬱成:“可是——”
“沒有可是。”鶴遂打斷他,“我哪裡都不會去,我隻會留在這裡陪著她。”
鬱成疲倦地搓了把臉:“那你什麼都不管了嗎?遂哥,你知道有多少粉絲在等你回去嗎?她們那麼喜歡你支持你,你就要這樣辜負了?”
鶴遂轉過臉,漆黑的眼裡滲出寒意:“辜負又怎樣?”
鬱成被懟得啞口。
“對我來說,辜負所有人所有事都無所謂。”他的臉上有著一種絕對的決然,“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我再也不會離開她。”
“……”
鬱成困惑不已,問:“遂哥,明明是你之前對那個姑娘很冷漠啊,還說不認識,現在又這樣,我是真的不理解。”
鶴遂沒有回答。
與此同時,躲在拐角處的周念也同樣不理解。
她聽到了鶴遂和助理的對話。
他說不會回去,說辜負所有都無所謂,隻不會離開她。
他為什麼要這樣?
並非周念故意偷聽,在鶴遂和韓老談話的期間,她摘掉氧氣罩下床想離開。
隻是環境陌生,讓她舉步維艱。
她隻能摸著牆壁緩慢地移動,沒想到這房間太大,挪了半天才剛到客廳拐角,又正好聽到兩人對話。
鶴遂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拐角處的周念。
她纖瘦而立,整個人是弱不禁風的虛弱,在空氣裡搖搖欲墜。
他快步走上去,什麼都沒說,輕而易舉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重新把她抱往臥室。
“不管你這次做什麼,我們都回不去。”周念在他懷裡輕聲開口。
“我知道。”他低低地說,“你要是真的想離開,就趕緊好起來,重新恢複五識從這裡走出去,到時候我也不攔你。”
周念沉默了下,說:“希望你說到做到。”
他沒有回答。
鶴遂很清楚自己在撒謊,他根本做不到,他不會放任她的離開。
他剛把周念放到床上,鬱成就拿著手機衝了進來:“怎麼辦啊遂哥,生導又打電話來了,說讓你接電話。”
“我沒空。”他說。
“生導說要是你不接電話,他馬上過來找你。”
“隨便。”
鶴遂語氣冰冷,動作卻極儘溫柔地幫周念撥開臉龐的一縷發絲。
周念聽見鬱成慌裡慌張離開的腳步聲,又聽到上方落下鶴遂有些顫抖的聲音:
“我不敢奢求彆的。”
“我隻想要你長出新的血肉。”
最後,他說:“念念,我要你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