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2)

病症 歲欲 10261 字 4個月前

周念發現鶴遂好像沒有在聽她講話,她一通講下來,發現鶴遂沒有半點反應。

他耷著頭,一言不發。

細細觀察,連瞳孔都是完全固定住的,很像是在走神。

周念一連叫他好幾聲。

“嗯?”他終於有了反應,恍若大夢初醒。

“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在聽。”

“那我剛剛在講什麼?”

“……”鶴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念有些不悅:“這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情,你認真聽行不行?”

鶴遂用手狠狠搓一把臉,手放在臉上沒拿下來,他閉著眼,睫毛輕顫,嗓音困頓沉悶:

“再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周念不明白:“什麼?”

讓鶴廣受到應有的懲罰還不算重要的事情嗎。

他理應恨鶴廣到骨子裡才對。

她不明白,對於現在的鶴遂來說,不管再重要的事情都顯得那麼不足掛齒。

在他生命的河流裡,她是唯一一條能活下來的魚。

她現在要徹底離開這條河域,不回頭地,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不會覺得再有什麼事情重要了。

“你先冷靜一會兒吧。”

鶴遂沒應。

周念又說:“我去給你拿個喝的。”

冰箱裡沒飲料,隻有冰水,周念倒了一杯冰水回到院子裡,看見鶴遂還站在原地,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他站在暴烈的陽光下,金發襯著極致冷白皮,有著窄收流利的下顎線。

明明是該耀眼奪目才對,偏偏看上去那樣的暗淡無光。

也是。

皮囊的耀眼無法抵禦靈魂的暗淡。

他像是馬上就要碎掉。

周念端著水走過去,遞給他:“我這裡有一段證明當年山火就是鶴廣引發的視頻證據,拿去報警吧。”

“……”

“他應該為他的罪孽付出代價。”

即便不摻雜任何私人仇恨,鶴廣也是罪該萬死。

鶴遂接過冰水,低眼一看,發現周念在冰水裡加了兩片新鮮檸檬和一些冰糖。

他盯著冰糖在水裡融化時飄出的絲縷紋路,說:“你能不能陪著我?”

問得小心翼翼又可憐。

周念一下就想到那天,她帶著冉銀去自首,心境是無比複雜。

今天的鶴遂或許就是那天的她,把滔天的恨意撕開,還是能看見裡麵的血肉連筋,他再恨鶴廣,但親手把親生父親送去坐牢這件事,也是需要勇氣。

誰料,他卻說:“我不是不敢,而是想和你多待一下。”

是她想錯了,周念抿抿唇。

她透過他額前微碎的金色劉海,看向他深黑的眼:“可是鶴遂,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同行,像當年一樣。”

當年宋敏桃帶著宋平安

投河自儘,是她第一次毫無顧忌地豁出去,不畏人言,不顧及任何人的目光,陪在他身邊,走過那一條又一條的青石板路。

今非昔比。

如今的她就算願意,也早就不是當年那樣的情況了。

現在她要是和他並肩走在外麵,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風暴。

鶴遂仰頭,灌下一大口檸檬冰水,酸甜在口腔中肆虐。

他良久都沒有說話。

在最後一絲回甘消泯前,他說:“為什麼不可以?”

周念怔住。

她遲疑道:“可是你現在出去的話……”

剩下的話沒說,鶴遂懂她的意思。

鶴遂看向她,眸底是她看不透的堅定:“有顧忌的從來都是沈拂南,不是我。”

“……”

“而我,會永遠毫無顧忌地走在你身邊。”

周念隻覺得心被什麼東西狠狠震了一下。

差點讓她沒維持住表情。

隔了好一會兒。

周念思索半晌,溫緩地說:“你可想好了,我是可以陪你去報警,但到時候引出麻煩,沈拂南肯定會生氣。”

那也是個不好相與的主。

除開將利己主義貫徹到底外,他幾乎和鶴遂一樣瘋。

“誰管他生不生氣?”

“我還以為你很在意他。”周念扯扯嘴角,意味深長地補充,“不然怎麼不願意人格整合讓他消失。”

“……”

鶴遂被她的話嗆得緘口。

周念也沒再往下說,故作輕鬆地將話題轉開:“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應該陪你去的,你想什麼時候去?”

鶴遂被“朋友”兩個字刺痛耳朵,麵上是偽裝的平靜:“都可以。”

“那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去吧,那會兒不熱。”

“好。”他說。

周念翻出那段視頻,調到有鶴廣的位置給他看。

鶴遂看完視頻,良久都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這讓周念很好奇:“你都不覺得震驚嗎?我當時都沒想到會這麼湊巧。”

鶴遂漫無所謂地笑笑:“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會覺得震驚,隻是我很遺憾——”

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

這有什麼可遺憾的?

周念靜靜等他把話說完。

等了一會,他都沒再往下說。

周念好奇:“遺憾什麼?”

她沒注意到鶴遂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縮,也沒看見一抹動蕩從他眼底轉瞬即逝。

一個晃眼而已,他的臉上早就清冷如舊。

“也沒什麼。”他說,“隻是遺憾沒能早點發現這個視頻。”

“……”

“如果在四年前有這個視頻,如果……”

鶴遂倏地一笑,像在笑自己,冷諷地說:“哪有這麼多如果。”

周念聽得雲

裡霧裡,說:“現在發現這個視頻也不晚啊,他還是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