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13463 字 3個月前

調查官們動作迅速,很快就將偵探社裡外三層用特殊材料圍了起來,確保在汙染粒子消殺結束前,一隻蟲子都無法飛出疑似汙染地帶。

從未見過的武器設備一箱箱在祈行夜眼前打開,看得他眼花繚亂,不自覺往那邊方向使勁,想要近距離看個清楚。

卻被商南明走過來無情擋住。

“你現在,應該有彆的事情擔心。比如你自己。”

臨時搭建的防化棚裡,身穿防化服的醫療官小心拆開繃帶,拆炸彈般緩慢謹慎。

祈行夜聳了聳肩,單手撐臉,好奇又探究的向周圍掃來掃去。

對於以普通人身份活了二十五年的祈行夜來說,今夜的所見所聞,是新世界泄露的縫隙一線。

明荔枝幫他綁好繃帶後,他就沒再理會這點小傷。隻要不違法亂紀就什麼活都接的私人偵探,沒那麼嬌貴。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繃帶下的模樣。

但看清的瞬間,祈行夜睜大了眼眸,驚愕:“嗯?”

明明隻是淤青,但一天沒見,手腕卻已經變成濃重黑色,在燈光下隱隱泛出血紅。

像肢體壞死般可怖。

商南明目光漸冷,醫療官也僵硬在祈行夜麵前,所有人一時都愣住了。

不僅是祈行夜,就連長年與汙染後異化的怪物打交道的醫療官們,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

一般而言,被汙染類案件目標輻射後,汙染人都會迅速被汙染粒子入侵,吞噬正常細胞,更改DNA鏈結構,無序突變,在短時間內殺死舊有細胞,新細胞肆意更改人體,由異變後的基因重組構造。

像孩童隨意任性的塗鴉,被汙染後的異化不可預測。

且粗糙。

如同被隨意拚湊的積木玩具。

可神經係統卻因為高度分化而長期堅守。這意味著,被汙染的人對自己所有的異變都感知鮮明,他們必須清醒感受著自己腐爛的全過程,皮肉脫落,骨骼瘋長,扭曲古怪。

在漫長而劇烈難以忍受的痛苦中,汙染人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失去人類的模樣。

最後精神崩潰,失去理智,徹底墮化成怪物。

墮化後,就已經不再是人了。

而是曾經是人的汙染物。

很難有回溯的可能性。

醫療官們見過太多似人非人的怪物,它們大多形容可怖,醜陋猙獰,令人作嘔,物傷其類。

他們本以為,再沒有什麼能讓他們驚訝。

直到看清祈行夜手腕上高度聚集的汙染粒子。

儀器發出平緩的提示音,屏幕上紅光短暫閃爍,汙染報警後,就立刻變成了綠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劃出從未有過的曲線。

——向下。

綠光越過基準線,一路曲折向下。

汙染係數,在降低。

甚至已經到了擺脫汙染的地步。不可能的汙染回溯,成了眼睜睜的現實。

“商長官,從業十五年,我第一次見到這場麵。”

醫療官不可置信:“他在與汙染源密切接觸後,確實被汙染了。但汙染粒子隻停留在接觸表麵,被攔在外,沒能繼續向內部入侵,就連擴散都沒有。並且,表麵的粒子一直在被蠶食消亡。”

祈行夜的皮膚很白,烈日也曬不黑的體質。但在此時,卻隻襯托得手腕的傷勢更加可怖。

以那片黑紅為中心,黑色試圖沿著血管向外蔓延,卻被生生阻斷,繃帶綁過的地方形成鮮明邊界。

它像躲藏在石頭下麵的螞蟻,在繃帶拆開後,黑色沿著血管慢慢後退,縮回那一團黑紅。似乎有無數顆粒在皮膚下湧動,凹陷起伏。

但這些顆粒,在慢慢減少。

好像祈行夜本身的細胞在清除外來分子,凶惡將顆粒殺死吞噬,同化為一體。

麵對自己身體上的異變,祈行夜不僅沒害怕,反而還感興趣的想要湊近觀察,被醫療官連忙阻止。

商南明反而是最平靜的。

清晨時無意間看見祈行夜,他就已經發現對方身上在緩慢消散的汙染氣息,現在也不過是用監測數據證實了他的結論而已。

“你對汙染感興趣?”

他終於動了,拎過椅子在祈行夜對麵坐下,淡淡問:“普通市民不應該觸及汙染,我沒有見過誰觸碰汙染相關事件後,還能得到幸福的。你現在還來得及抑製自己的好奇心,退回你的世界。”

“鑒於你的特殊體質,回溯不是難事,調查局會負責為你治療——醫藥費和誤工費全包,放心。”

他甚至細心到,將祈行夜在乎的所有細枝末節都考慮其中。

“然後,等太陽再次升起,你就回到你的日常,繼續做你的偵探。你有很多朋友,街坊鄰居,三教九流,都與你稱兄道弟,視為家人。你的性格和能力,足夠讓你過好這一生。”

商南明的儀態很好,坐下時腰背也挺拔如鬆,製服繃出的弧度顯露結實有力的肌肉,常年高強度鍛煉下的身軀帶來恐怖的壓迫感。

但,或許是因為他微微垂眼時的平靜,祈行夜竟然有種錯覺,覺得他不是以調查局,而是在以朋友的身份真誠建議。

那絕對是一條安全且幸福的路。

遺忘今夜發生的一切,回到人群中去,接受調查局在黑暗中的保護。

或許,未來會在某個深夜想起這次經曆,遺憾後悔。

但最起碼還活著——幸福的,安全的。不必與可怖危險的怪物打交道,也不必擔心,會不會在某次汙染中死亡。

醫療官麵帶猶疑,欲言又止。

商南明平靜一眼掃過,醫療官頓時低下頭繼續處理傷口。

他安靜耐心的等待祈行夜的回答。

在商南明臉上,祈行夜找不出一絲外泄的情緒,無法判斷出對方期待的答案,到底是“是”還是“否”。

像雕塑。

祈行夜單手撐著臉,他依舊在笑,好像被汙染的不是他,沒什麼能讓他恐懼。

然後,他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腕。

商南明眉頭一皺,卻聽醫療官猛然驚呼出聲。

“數值下降更快了!”

“汙染粒子在消亡,怎麼可能!”

商南明死死盯住祈行夜的手腕,猛地站起來帶翻了椅子,大跨步走向他。

黑紅傷勢在迅速消退,一眨眼就淺淡一度,皮膚下翻滾的顆粒像被圍剿的殘兵敗將,節節敗退。

不到十秒鐘,就被徹底鎮壓。皮膚隻剩一片光滑。

儀器發出平緩漫長的“嘀——”聲。

屏幕上顯示,祈行夜的汙染係數……已經歸零。

綠色的大字刺痛在場眾人的眼睛,在他們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而祈行夜所做的,不過是沉默盯住手腕。

他掀了掀眼睫,仰頭看向商南明:“商長官的提議,似乎對我沒什麼吸引力啊。”

“你看,不需要你們,我自己也能痊愈。”

他將已經完全看不出受過傷的手腕,舉給商南明看,輕描淡寫道:“說過了,一點小傷而已。”

商南明尚能維持平靜。

但醫療官們盯著祈行夜的目光狂熱,瘋狂想要搞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瞬間意識到了祈行夜的巨大價值。

這是從未有過的汙染回溯,如果常態化,那被汙染異化成怪物的人們,也就有希望被救回來了!這是千千萬萬生命的價值。

“商長官……”

醫療官忍不住上前一步:“祈行夜先生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祈行夜微笑注視著商南明,醫療官的反應和現在局勢的走向,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唯一剩下的,就是商南明的態度。

所有人期冀的注視中,商南明終於緩慢開口。

“你想要什麼?”

他望著祈行夜,平靜而篤定:“你是故意的,祈行夜偵探。你在等,等我主動與你談判。”

談判局上,誰主動,誰輸。

莊家底牌安坐。

醫療官愕然。

但在儀器環繞中,祈行夜悠閒坐在手術台上,晃蕩著修長雙腿,冷白燈光打在他身上,他微笑的俊容於光影之間,竟被切割如冰冷鋒利的手術刀。

兩人一坐一立,一個笑得悠閒自得,一個沉靜威嚴,卻劍拔弩張,氣氛凝固,緊張到一觸即發,就連溫度都迅速下降。

死一樣的安靜。

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出聲,視線在兩人之間緊張遊移。

“那這張底牌,足夠和你談判了嗎?商長官。”

祈行夜身軀前傾,湊近商南明時從下而上的抬眼看去,唇邊慢慢勾起笑意。像收網的狩獵者。

商南明垂眸,將祈行夜細微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

他知道,祈行夜在算計他,引導他走進這場局。

但這是無法拒絕的陽謀,看破也不得不走進來。

醫療官們炙熱的視線簡直要把商南明看穿個洞,要不是身份權限,他們恨不得現在就替他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