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5430 字 3個月前

第三中醫院旁邊都是幾十上百年的老城區, 街巷雜亂,又被各家自行改造切割過房屋,因此就算拿著地圖, 都很難走清楚,不小心就會在小巷裡失去方向。

除了對老城區熟悉的祈行夜, 其他調查官也不得不臨時請居民幫忙,辨認方向指明路線。

王姑娘回家時, 就看到巷口外聚集了不少人,熟識的鄰居們都站在外麵嘀嘀咕咕的聊天,時不時好奇伸頭往裡看, 卻沒人進去。

“閨女回來啦?”

鄰居阿姨第一個看到她, 奇怪問:“這才中午,怎麼放學了?”

王姑娘臉色不好看,提起這事就冷哼。

“我們班跳河自殺那個女生,就因為她平時和我走得近, 她媽天天來學校罵我,說是我害死了她。今天又來,老師就讓我先回家了。”

她抱怨:“和我根本沒關係好嗎?她和男朋友殉情,應該找對方才對吧。”

鄰居阿姨歎了口氣:“確實不應該。但都是當媽的, 也能懂點那家長的想法……”

王姑娘撇了撇嘴, 問起大家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都不回家。

鄰居阿姨指了指遠處的黑製服:“幾個頑皮鬼穿成萬聖節嚇人,警察叔叔在找呢。”

“閨女你先彆回家,彆遇到那幾個再嚇到。”

但王姑娘實在被學校煩心事搞得心累, 現在隻想把自己藏進被窩, 也就隨口嗯嗯兩聲敷衍, 轉身還是往自己家裡走。

雖然黑製服拉了警戒線, 但小巷複雜,總有些隻有常住居民才知道的小路。

王姑娘輕車熟路的繞過警戒線,走進自家單元門。

老式燃煤樓,十幾戶人家共用同一個走廊,廚房灶具都堆放在家門口,幾十年的雜物逐漸堆積成障礙,讓本就不寬的走廊更加昏暗狹窄。

沒有燈,但她已經習慣了,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在黑暗裡行走,哼著歌。

“啪嗒……”

水滴落的聲音。

什麼東西跟了什麼。

腳步落在地麵,很輕,但踢到了雜物,“哢啦!”一聲在走廊清晰,驚得王姑娘立刻轉頭看去。

身後的腳步聲也同時消失。

但水聲沒有消失。像春天開化的冰淩,順著房簷滴落。

逼仄,昏暗,不知名的聲音。

恐懼在蔓延,想象無限生發。

堆積的雜物影影綽綽,像是有人躲在舊木櫃後麵伺機而動,又像鬼魂在嗚咽,骷髏與人影重疊的跟隨。

她的視線慌亂尋找,但看見的越多猜測越雜亂,心跳慌張跳動如擂鼓。

“s……誰,誰?”

王姑娘鼓足勇氣大聲問,但沒有人回應她,隻有她自己的回音在走廊裡不斷回旋。

她不敢久留,加快腳步逃命般本能往家的方向奔跑,被雜物絆得踉蹌也不敢停。但越是祈禱越絕望。

——她這次聽得真切了。

在她的腳步聲之下,確實有第二重腳步聲。

有人跟在她身後。

她走,那人走,她停,那人停。

王姑娘想要呼救,但所有鄰居都被疏散在小巷外,家家戶戶沒有人。

熱血瘋狂湧向大腦,過度的緊張讓她心臟幾乎下一秒就會蹦出來,哆嗦得腿軟,膝蓋撞到雜物箱子疼得眼冒金星,但她不敢停。

當她本能慌張向後望去時,眼角餘光捕捉到了奇怪的東西。

骨頭。

白慘慘的臂骨上還纏繞著腐爛的肉絲,暗紅色不祥。

在昏暗光線下晃蕩過眼角。

王姑娘想起曾經看到過的宰羊,被剔肉時骨架剩下血跡也如此相似,隻不過那時她高興的吃掉了羊肉,

拿著棒骨。可現在……

那半腐爛的骨頭,是人的手臂,青灰色腫脹的指骨抓住雜物櫃子從縫隙間靈活穿過,隱約露出半副人骨架和吹氣球一樣的皮肉,甚至還能聽到釘子刮破脆弱皮膚時發出的“噗!”聲,黏膩液體炸開,噴濺在牆壁上。

“啪嗒,啪嗒……”

液體順著牆壁緩緩流淌,又被緊追過來的“人”一腳踩中,發出黏膩聲音。

王姑娘六神無主,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自己在哪都記不起來。

她最後的印象,隻有旁邊老舊衣櫃門鏡上,倒映出的那張臉。

皮肉脫落,骸骨慘白,粘液淋漓墜落,那雙眼球脫落的漆黑眼窩,死死盯住她,張開牙頜骨……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撕心裂肺。

足以成為坐標,引起周圍探查之人的注意。

“嘩啦!”

玻璃碎裂的聲音清脆。

一道修長身影飛踹碎玻璃,從走廊儘頭的窗戶飛身而來,窗外燦爛陽光瞬間照射進來,無數玻璃碎片折射漂亮光線,隨那道身影紛紛揚揚落下。

帆布鞋落地瞬間屈膝卸力,隨即再次發力如離弦之箭猛衝向前,走廊堆積的雜物也無法削弱他的來勢洶洶,反而成為他落腳借力的工具,直接從半空上越過被驚嚇到隻剩下尖叫本能的女學生,衝向她身後的腐爛死屍。

襯衫一角在空中翻飛,露出肌肉緊實漂亮的腰身。

死屍離女學生已經咫尺之近,伸出的手臂離她隻剩幾厘米,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肩膀。

卻在將要觸碰的瞬間,被迎麵而來飛起的帆布鞋一腳踹中麵部。

眼珠爆裂,哢嚓骨碎聲清脆。

祈行夜順手從旁抄起的鐵鍋“咚!”的一聲罩在死屍頭骨上,力道之大立刻使得死屍後仰,不得不跟隨鐵鍋衝力一起向後,踉蹌遠離了女學生。

也讓他成功落在死屍和女學生之間,將她與危險隔絕開。

祈行夜沒有停下,目光堅定的抄著鐵鍋繼續兜著死屍的頭顱向前,直到確認距離女學生足夠遠,他才用順手抓過來的鐵棍“當當當!”的敲鐵鍋,震耳欲聾。

他選擇停下的地方旁邊,是被扔出來的舊鐵皮櫃。他一邊控製死屍確保它不會逃開控製,一邊迅速打開櫃門。

空蕩蕩還有些廢棄物。

祈行夜挑眉,笑得愉快:“看!我給你找了個好棺材,開心嗎?還有陪葬品,嘖嘖嘖,真是個死後好去處,可比追著女孩到處跑好多了。”

“你說呢?”

鐵鍋一掀開,死屍人性化的表情呆滯空白,像是被震傻了。

顯然無法回答。

祈行夜趁其還沒有反應,一腳將它踹進鐵皮櫃,又迅速關門用鐵棍從外彆住鎖孔。

一氣嗬成。

然後才有時間轉身去查看女學生的情況。

“你沒受傷吧?有被粘液沾到嗎?”

祈行夜伸手在女學生眼前晃了晃,有些擔心:“這是幾?”

但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脫險,依舊在持續尖叫,表情驚恐眼瞳緊縮。

祈行夜知道這是被嚇得狠了,於是不斷耐心的溫言安慰,讓對方明白現在已經安全。

等王姑娘終於回過神時,已經是數分鐘之後了。

她第一眼就對上麵前青年擔憂的神情,在安慰中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重新有了鮮活溫度。

也讓祈行夜長長出了口氣,露出笑容。

等他轉過頭時,就看到安可半蹲在玻璃碎裂的窗台上,正表情呆滯的看著他。

祈行夜眨了眨眼,笑著抬手打了個招呼:“喲,你終於爬上來了?”

他們

本來是從附近的小巷走過,在尋找剩餘的逃竄死屍,卻突然聽到尖叫聲,他們立刻意識到,一定是沒被疏散的居民撞見死屍了。

於是祈行夜三步並作兩步,順著旁邊的電線杆就竄了上去,踩著高低不一的平房屋簷從半空中取了直線,避過彎彎繞繞讓人迷路的小巷,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聲音來源。

至於安可。

他隻感覺到一陣風從眼前刮過,祈行夜就已經竄出去了。

祈行夜完全把他拋到了腦後。

直到現在,祈行夜才恍然想起:哦,我還有個同伴來著——我那跑不快的可愛同伴。

他敲了敲旁邊不斷響動的鐵皮櫃,語調歡快:“快和羅溟說一聲,讓他來接我們的萬聖節演員回家~”

安可:“……從你給汙染物找棺材的時候,我就在了。”

他艱難咽了口唾沫:“用鐵鍋當武器對付汙染物,我還是第一次見。”

安可終於明白曾聽同事說過的祈行夜特殊體質,有多恐怖。

他們隻能使用特製武器對付汙染物,尋常物品連觸碰到汙染物都彆想,像是穿過一團虛影,無法造成真實傷害。但祈行夜……隻要他想,他能拿到的所有物品,都可以成為武器。

安可:羨慕0△0!

祈行夜笑著揚了揚手裡的鐵鍋:“居家打怪必備,還能用它燉雞。”

“多棒!”他讚歎。

死屍不斷在鐵皮櫃裡衝撞嘶吼,試圖衝出來。但祈行夜乾脆將櫃子直接塞進角落縫隙中,櫃門正對牆壁,讓死屍的嘗試變得徒勞無功。

樓梯響起腳步聲。

離這裡最近的人迅速趕來,神情焦急的拎著醫療箱,擔憂會看到狼藉血腥的現場。

但是他看到的,是走廊上聽到聲音齊齊轉過頭的三人。

祈行夜單手插兜,還沒忘笑嘻嘻打了個招呼,然後指了指鐵皮櫃,示意汙染物在裡麵,因為找到得及時,還沒來得及開始異化。

“小心彆讓它砸開櫃門,異化沒開始,但已經在噴粘液了,它自己傷到了自己。你們開櫃門的時候也小心點,彆被沾到。”

“還有這位小小姐。”

祈行夜將還在止不住驚恐顫抖哭泣的王姑娘交給對方,讓對方照看她的安全。

“你們的疏散工作不太到位啊,好在沒出事。”

祈行夜笑眯眯,對方慚愧低頭。

等王姑娘終於回過些神智,想要道謝時,祈行夜兩人已經離開了。

他們一邊向鑒定中心的方向走,準備找輛車去追查汙染源,一邊沿路查看附近有無汙染物。

正如祈行夜所判斷的,今早才逃離的那些死屍,大多都沒有逃出這附近,都躲在小巷和居民家中。

調查官幾乎全撲在這片街巷裡,地毯式搜查,以最快的速度將汙染物揪出來,不讓它們有機會傷害居民。

被拘束的汙染物數量快速增加。

聽到無線頻道裡的回報,安可臉上也終於有了笑模樣。

“來自於醫院的那批屍體中,現在還剩五具屍體在外。”

他樂觀的向祈行夜道:“很快就能全找到了。其他同事還找到了一具跳河自殺的屍體,它藏在彆人家的衣櫃裡。女主人午睡聽到聲音被嚇到,除了受驚之外,沒有被汙染和傷害。”

祈行夜點頭。

他剛想要讓安可和羅溟說他們出發去汙染源家裡,就聽無線頻道裡有人在請求增援。

“有誰在鑒定中心小樓附近!”

電流聲滋滋啦啦,隻能勉強從對麵嘈雜的噪音中辨認聲音:“我方兩人被汙染物包圍攻擊,同事已經受傷,防護服失效,我的武器儲備也見底了。目前我在掩護同事撤離,但小樓有問題……我們

找不到出去的路!”

“請附近的同事支援!”

因為要查找外逃死屍,幾乎所有調查官都撲進了街巷裡爭分奪秒,鑒定中心的冷庫隻有幾名專員在看守。

距離小樓最近的,反倒是回來取車的祈行夜兩人。

他們對視一眼,迅速轉身衝向小樓。

安可邊快速奔跑邊向羅溟彙報,而祈行夜的視線快速從小樓上掃過,大致結構在他腦海中成形。

因為出事地點在冷庫,舊址小樓早已經在去年就閉鎖廢棄不用,因此調查官並沒有將重點放到小樓上,對它的搜查隻是程序式的,以防有汙染物躲在小樓裡。

所以小樓的設計圖紙,並沒有當做重要資料交付到所有人手中。

卻沒有想到,去檢查小樓的兩名調查官,竟然真的在小樓裡遭遇汙染物——並且數量不小,情況不容樂觀。

祈行夜雖然對這附近熟悉,但也沒來過鑒定中心,對立麵的構造格局並不了解。

但他去過其他類似年代和風格的小樓。

那一時期建造的很多小樓,都有著類似的格局,即便後期重新規劃改造,主體也大差不差。

祈行夜隻能暫時將其他建築的構造拿來用,在衝向小樓時,大致的行動規劃已經成型。

小樓破舊,爬山虎枯萎藤蔓在風中飄搖,紅漆脫落的大門黑洞洞沒有光亮,即便是正午也散發著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像張開血盆大口等待獵物上門的怪物。

祈行夜剛踏進正廳,就覺得冷風從四麵八方吹來,瞬間讓他起了雞皮疙瘩,冷得抖了抖。

他嘶了一聲,趕緊問安可:“他們說具體位置了嗎?問清楚在哪,我們速戰速決。”

他搓了搓手臂,陰冷得不舒服。

“這地方簡直像我去過的陰司墓,到處都不對勁。”

安可也在努力,但被困在小樓裡的兩名同事那邊雜音太多,像是信號被乾擾,滋滋啦啦中越來越難以聽清,全部模糊成一團電流雜音。

“商南明告訴我,汙染物喜歡地下。”

祈行夜一指不遠處樓梯旁的小門:“那個時候的建築,多會修建地下防空洞,你覺得會在那嗎?負一樓?”

安可猶豫了一下:“商長官說的是汙染案情況,土地可以幫助汙染粒子擴散,但是這次是影響案或侵入案,汙染物並不具備這種需求,並且在這裡的也不是汙染源。”

“很難說汙染物會這麼做。”

祈行夜皺起眉。

無線頻道裡仍舊在傳出電流雜音,令人慌亂緊張。但他想的卻是剛剛聽到的那些。

被困的兩人所在地點必須滿足兩個條件。

第一,汙染物最有可能躲藏之地。大多數死屍都去了街巷,那裡有“食物”,可以供它們在異化後吞噬居民以壯大,但這一部分死屍卻躲進了小樓裡。這裡一定有什麼在吸引著它們。

第二,調查官會迷路。

受過嚴苛訓練的調查官們竟然會無法脫困?要麼是汙染物作祟,要麼就是地形複雜。

電光火石間,祈行夜脫口而出:“停屍房!”

鑒定中心,說得再直白一點,是法醫鑒定屍體情況的地方,在搬遷之前,這裡有很多存放屍體的停屍房。

調查官知道死屍外逃,那就不會放過查看停屍房。很有可能就是在那遭到伏擊。

而剛好,一部分停屍房,就在負一樓,利用了以前遺留的地形。

時間有限,人手有限,尤其是被困的其中一人隨時有可能被汙染的情況。

他們必須先去查看概率最高的地方。

安可稍一猶豫,就堅定點頭,選擇了相信祈行夜。

通往樓下的門

,隱藏在一樓樓梯後麵。

等兩人繞到門正麵,就看到小門已經被打開,通向下的樓梯落滿灰塵,一直通往最底層的黑暗,死寂無聲,雖然灰塵上顯示了腳印,但聲音難以用來確認被困人員是否在下麵。

“隻有向下的腳印,沒有回來的。單排的。”

祈行夜用手電筒向裡晃了一圈,冷靜指著沿路痕跡:“他們下去了但沒上來。是這沒錯。”

小樓早就斷電,向下的路沒有燈光,隻能依賴他們手裡的手電筒,雜亂晃去的光亮難以照亮整片黑暗。

樓梯很長,足足繞了五六圈。

祈行夜大致估算,向下深入了七米左右,已經超過了尋常負一樓的深度。

兩人輕手輕腳沿著樓梯下去,真正看到負一樓的情形時,不約而同的屏息,暗道不好。

太大了,並且複雜。

如果不是在這裡工作的人,很難能搞清楚這些路通向何方。

像一頭紮進深淵,前路未知的忐忑。

祈行夜猜測的有一部分沒錯,地下部分確實曾經是防禦工事,估計是後來鑒定中心案件增多,原有麵積不夠,因此將地下部分也擴充了進來。

但這也導致了另外一個問題——迷宮。

七拐八拐的走廊,需要回避天然石柱和地質構造導致的不規則走向,有的走廊儘頭是房間大門但已鎖死,有的走廊是環形,走到儘頭卻回到原點。

黑暗使得辨認方向更加困難。

好在走廊上還零散扔著搬遷時遺留的物品,手推車上翻找出幾包棉簽。

祈行夜乾脆拿起來,走一段就扔一根,確保他們不會迷失。

他們在昏暗中摸索著前進,但一片安靜,無從辨認另外兩人的方向。

無線頻道也已經沉寂。

安可看了眼設備,皺眉搖頭。

小樓地下特殊的岩石和地質結構極大的影響了信號接收,現在他們想要聯絡外界,也需要回到靠近樓梯的地方,越向深處信號越差。

祈行夜無聲做口形:那他們剛剛應該在樓梯旁邊才對。看見樓梯但沒走?

兩人同時想到了那種可能。

——有死屍守在樓梯口。

被困的兩人中,有一人情況很差,無法正麵迎敵,在死屍看守出口時隻能另想出路。

但那對他們而言,就意味著……從他們走進樓下開始,黑暗裡,始終有死屍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卻毫無察覺。

祈行夜瞬間一身冷汗,緩緩頓住腳步,警惕向四周望去。

手電筒劃過周圍,照亮被廢棄的樓底。

冷風從縫隙吹進來,嗚咽作響,白布在黑暗裡輕輕拂動,塑料袋嘩啦。

曾經有數不過來的屍體在這裡進出,有自殺,有被謀殺,死時或有怨恨或留戀人間,法醫在這裡找出他們的死亡方式,也成為他們在人間最後的暫時停留之處。

或許,死屍鬼魂的一部分,時至今日也依舊纏繞在此,不肯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