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2631 字 4個月前

祈行夜:“?發生什麼了?”

商南明平靜從他手裡接過水瓶,熟練的敲開阻斷劑,倒進瓶子裡搖晃,然後分發給那些尚處於被汙染邊界的人。

剛剛還喊著“沒素質”的那人,現在反而比誰都更積極,衝過來想要搶,被祈行夜條件反射的利落一腳踹回去:“臥槽大哥!你這是已經異化了嗎?”

商南明接過話道:“不,他隻是單純的有素質。”

祈行夜:“?”

但見識過祈行夜的武力之後,這些人確實變得有素質了很多,不爭不搶排隊等,領到自己那一份時還連連向祈行夜道謝。

祈行夜撓了撓頭,一臉疑惑:“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是錯覺嗎?”

他在街巷裡混習慣了,正常的友愛關心是什麼樣的,他很清楚。但現在這?他怎麼覺得像有人逼著這些人友好呢?

商南明卻道:“嗯,不必在意,問題已經解決了。”

被稀釋後的阻斷劑不會讓這些人獲得調查官的及時恢複精力,以及短時間內的爆發力。稀釋到足夠的倍數之後,阻斷劑最大的作用被凸顯了出來:防治汙染。

調查官很多時候的狀態不佳,是防護服破裂導致的汙染入侵。阻斷劑能提供的並非瞬間清空汙染係數,而是讓本來處於臨界值的汙染,退回一部分。

即便不多,也足夠撐到支援,延緩汙染的速度了。

等這些人喝下稀釋阻斷劑後,狀態肉眼可見的轉好,脖子上赤紅發紫的顏色也慢慢退下去,變得像正常人了。

但另外幾個已經失去頭顱的,祈行夜也愛莫能助。

那條看不見的界限,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過去了,就無法再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了。

祈行夜一邊從這些好轉的人身上拆卸拘束裝置,邊詢問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麼,是否還記得被汙染前的經曆。

有人茫然搖頭,有人努力回想。

“我記得,好像是小區裡有人先尖叫的。”

其中一人模模糊糊回

憶道:“有人喊,鬼,有鬼,然後更多人跟著喊。”

一切起始於晚間小區裡的騷動。

他們有的人剛下班回家,有的還在廣場上閒聊,忽然就聽到有人驚恐大喊,然後整個小區裡,尖叫聲此起彼伏。

太陽像是從天上掉了下來,眨眼之間,小區就墜入黑暗。

他們慌張想要轉身奔跑離開,但是身後的黑暗更快速的撲過來,吞噬了他們。

印象中,有人走向他,彎下腰靜靜的在黑暗中與他對視,像是在確認他的五官。

他想起兒時聽到過的故事,大氣不敢出,卻還是在那人伸出冰冷的手摸向他的臉時,被嚇得張嘴大喊。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聽見身前人失望:“這不是我的頭。”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就是在黑暗中渾渾噩噩睜開眼,就遇到了祈行夜兩人。

其他人的經曆也大差不差。

祈行夜很快比對出了這些人話語中的統一點:由尖叫開始的黑暗,以及有人向他們索要頭顱。

他壓低聲音向商南明道:“這些人都遇到過汙染源,我可以根據他們遇到汙染源的先後,搞清楚汙染源的移動軌跡。或許能從這裡找到汙染源當時的位置。”

但另一人的經曆,卻和其他人不一樣。

很巧的是,這人是昨晚事件的目擊者之一,他雖然受驚不小,昨夜也做了噩夢,但是今天他還是強撐著出門上班。

“請假一天要扣三百塊錢,都是要打工掙錢的,哪有那麼嬌貴做個噩夢就請假?”

這人猶豫道:“但是我晚上並沒有回家,我下班時間很晚,這個時間還在廠子裡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按照他所說,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上班的地方。前一秒還在和人說話,卻看到有一個沒有頭的人,直直穿過車間走廊,從人群中向他走來。

他驚恐大喊,試圖求助,但身邊人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看到那個無頭人。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人越發靠近自己,然後向自己伸出手。

再發生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但我敢保證,那絕對不是什麼好回憶。”

他心有餘悸:“我稍微想要回憶那時候的事,就本能的覺得很惡心很厭煩。”

祈行夜點點頭表示理解,低聲安撫了幾句。

“商南明,現在怎麼辦?”

他皺眉,壓低聲音:“把這些人送出小區?”

所有人的言語交點,就是無頭人,並且聽起來都是同一位無頭人——也就是汙染源。

這倒是不幸中的萬幸,比祈行夜之前的猜測要好不少。

隻有汙染源一個會導致無頭的情況蔓延,至於其他汙染物,倒是沒有表現出這方麵的攻擊性。

最起碼這使得汙染物被製造出來的速度,要比預計的慢上很多。

但問題仍舊存在:這是數萬人的小區,每一個人都會麵臨汙染源的傷害威脅。

祈行夜很想把所有尚未被汙染的人送出去。

商南明拒絕了他。

“時間不夠,人手也不夠。”

商南明反問:“想要在兩個小時的時間內疏散數萬人的小區,即便是最理想的情況,也需要上百人,並且你要能夠保證上萬人全部信任你,不會有任何一秒鐘浪費在無意義的反複解釋拉扯上,也不會有人想要返回家中取值錢物品,或其他浪費時間的行為。”

“你浪費原本可以針對汙染源的時間去救人,效果也很難說好。不如直接從源頭防治。”

祈行夜點頭,認可了商南明的說法。

他們將剛剛救回來的這部分人就近送到旁邊的崗亭,至於那些依舊保持著被

汙染狀態的無頭人,則重新被祈行夜用簡易拘束裝置綁起來。

“等,等等!你們這就走了,不管我們?”

有人愕然叫住祈行夜。

祈行夜攤手:“時間緊任務重,我這還另有任務要做,並且比這裡危險很多。你們是想要跟我一起往更危險的地方走,還是留在這自力更生?”

那些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祈行夜搖搖頭,轉身和商南明繼續向黑暗中前進。

“他們剛剛還想要我的頭呢。”他小聲抱怨。

商南明眼眸中染上笑意,安撫式拍了拍祈行夜的肩膀。

祈行夜很快發現,他們走在黑暗中就是活標靶,即便沒有聲音和光亮,氣味也能吸引來很多“人”。

尤其是正處於汙染轉變過程中的那些人。

就像破殼的幼崽會本能尋找自己第一頓飯保證存活,這些被汙染後處於臨界值上的人們,以及另外那些剛剛被汙染而失去頭顱的人,也將祈行夜當做了食物,在黑暗裡,從四麵八方向他們圍困而來,渾渾噩噩隻有吞噬的本能,想要吃掉兩人。

祈行夜:“……看來太有魅力有時候也令人頭疼。”

他吹了聲口哨,指向周圍黑壓壓一片的人頭,輕鬆笑著向商南明道:“愛妃快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西瓜田!”

商南明:還有開玩笑的精力,看來精神狀態依舊穩定。

有了第一次救人的經驗,祈行夜很快熟練起來,但他顧忌著這些人中很多還沒有被徹底汙染還能救回來,因此不敢大開大合,唯恐傷到他們,於是反而傷到了自己,手臂上多增加了兩道掛彩。

祈行夜“嘶!”了一聲,嗷嗷叫得像被踩了腳的狗子。

商南明眸光沉了下去。

他反手掄飛兩個想要從身後偷襲祈行夜的汙染物,再看向祈行夜時氣壓極低:“先顧好你自己,再考慮其他的。”

祈行夜:“?你是生氣了?為什麼?”

從救回來的這些人口中,祈行夜逐漸問清,拚湊出了小區的情況。

遇到汙染源的,隻有兩類人。

一類是昨夜在公園看到汙染源的目擊者,他們或許不在小區,但當今晚那一時間節點之後,不論他們身處何處,都被拽回了這裡,並且在外也都看見了昨夜的無頭人。

和昨夜噩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無頭人,前來索要他的頭顱了。所有交不出頭顱的人,都要以自己的頭顱作為賠償。

還有一類,則是居住在這個小區內的人。

今天黑得格外的早,幾乎是一轉身的功夫,窗外就黑得什麼都看不到,卻連家中也停電了。於是有人想要出門看看情況。

但是剛一推開門……有什麼東西,一直都站在門後,靜靜等待他們開門的那一瞬間。

不論是哪一類人,他們統一都不記得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自己像提線木偶,被什麼東西控製著行動。

“我感受不到頭在哪。”

有人心有餘悸:“那段記憶現在讓我回憶,就是空。像大腦被人拿走了,根本無法思考,就像冬天出門忘記戴圍巾那種冷和空洞。”

祈行夜:嗯,那是,你差點就真的沒有頭了。

有的目擊者今天在祈行夜拜訪時不願意多說,不耐煩的想要趕他離開,但現在危機當前,忽然就變得善談起來,拚了老命也要回憶昨晚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我好像,記得那張臉。”

有人模模糊糊回憶著思索道:“昨晚在公園的那個人,我有印象。一開始,他是有頭的。”

祈行夜:“!!!”

他立刻來了精神:“那他的頭是怎麼沒的?”

那人搖頭:“不

是正常的那種有頭。他的頭不是在脖子上,是在手上。”

昨天傍晚,沒有頭的青年走在人群中,一開始大家明明看到了,但大腦卻出乎一致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讓所有人都認為,那沒有問題。

就像那青年隻是將帽子拿在手上而已。

他捧著自己的頭,走得很慢,很平靜。

雙手捧著的頭同樣雙目緊閉,神情安詳。即便鮮血從脖頸斷麵處淋漓滴落,在他走過的路上留下一地血跡,也染紅了他的衣服。

但青年像什麼也沒意識到那樣,於是,周圍的人也沒有意識到有什麼怪異。

一切相安無事。

直到有孩子奔跑著,嬉鬨著,從小路上跑過,惡狠狠撞在了青年身上。

青年手裡不穩,頭顱骨碌碌滾落,順著小路滾去了不知何處。

他慌亂起來,四下尋找。

而幾乎就在那同一時刻,周圍所有的人,都齊齊看向青年,他們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沒有頭的人。

“我的頭,在哪裡?”

黑暗裡,似乎有詢問飄來。

我找不到我的頭。

但我看到,你的脖子上,有一顆頭顱。是你拿走了我的頭嗎?

我看不清。

讓我看得更清楚,讓我摘下你的頭,好好看個清楚——

不是。

也不是!

一顆,一顆被丟棄。隻能尋找下一個頭顱。

或許,你的頭,是我的……

一股冷風吹過,祈行夜抖了抖,默默豎起衣領,遮好了自己的脖頸。

他轉身向商南明問:“你覺得這個聽起來像汙染源嗎?我覺得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人。”

他誠懇問:“你覺得,我們去把他的頭找到,再勾引汙染源出現的概率,有多大?”

商南明:“隻比大海撈針小一點。”

祈行夜:“…………”

“等等。”

祈行夜忽然低頭,看向自己手裡拎著的特製金屬箱:“雖然我們沒有汙染源的頭,但我們不是找到了另外一顆頭?雖然這不是汙染源的,但汙染源自己又不知道。”

“反正是在找頭,隻要是頭就行,誰的無所謂吧?”

祈行夜晃了晃箱子,笑眯眯道:“引蛇出洞。”

他很快就問清了這些死裡逃生的人們住的都是哪一棟樓,在筆記本上草草畫出了大致的地圖,推算出汙染源最有可能的移動路徑。

“汙染物對於自身生死的認知,現在看來都來源於汙染源,它們表現出了趨同性,以汙染源的認知取代所有汙染粒子的認知。既然汙染物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那汙染源也是如此。”

祈行夜道:“昨晚汙染源會出門,目的恐怕也不是去傷人或吞噬。在他保有頭顱時,還維持著身為人的平靜。”

隻是丟失頭顱這件事,打破了汙染源作為“人”的常理認知,因此令它焦急,並且具有攻擊性。

尋常人在丟失東西後會焦急,但有一定限度,花費一定時間精力去尋找而未果,就會放棄,即便生氣,影響範圍也不會太大。

但汙染源不一樣,它相當於將這份焦急扭曲並放大,無法像人一樣進行正確的思考。

“頭顱”變成了汙染源在死亡瞬間,最後一個念頭。

像存儲在複讀機裡的最後一句話,不斷不斷的回響,變成了汙染源唯一記得要去做的事情。

而祈行夜懷疑的是,汙染源本身就是這個小區的居民,並且有晚上去公園散步的習慣。隻不過在被縫隙汙染之後,汙染源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依舊按照往日的規律出門。

如果是這樣,那汙染源在今晚回

到小區後,它也是在按照肌肉記憶,本能行走。

從大門,到小區深處。

最有可能的地點,就是小區深處最靠近公園的那一棟居民樓。

也是專員在電話中說出事的那位中年女人所在的,同一棟樓。

商南明眉目嚴肅:“縫隙很可能就在那棟樓。”

再狡猾再會隱藏自己的汙染粒子,隻要它有所求,就一定會露出破綻。

而在商南明看來,對方的破綻在於:本能。

它想要吞噬,更快更大的擴張地盤。

但隻縮在洞穴裡想,是不可能實現的。它一定會有探頭出洞穴想要捕獵的時候。

而隻要攻擊,就同樣也是它最薄弱的時候。

商南明向祈行夜點點頭:“你手裡的那顆人頭,可以放出來了。”

打獵,當然要有餌。

祈行夜咧唇一笑,修長的手指靈活翻飛,鎖扣開啟的聲音清脆。

“哢嚓!”

嚴密的金屬箱應聲打開。

露出其中的頭顱。

那顆被祈行夜在草叢中找到的頭顱,眉眼沉靜安詳,像金身佛像被鋸下帶走的頭,沒有痛苦或掙紮,在血腥氣之中,隻剩平靜。

祈行夜彎腰,緩緩將頭顱拿出來,舉在胸前。

就在他看向頭顱的瞬間,頭顱猛地睜開眼睛,一雙渾濁的青灰色玻璃球,死死瞪向他,凸出到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

祈行夜:“臥槽!商南明它活了!”

商南明:“謝謝,我一直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