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6697 字 3個月前

左春鳴像是第一次認識明荔枝一般, 死死盯著他反複琢磨。

明荔枝卻已經利落帶上手套,在汙染物殘骸身邊蹲下, 查看並拍照, 一絲不苟按照流程處理,隨即簡易拘束袋將汙染物裝好紮緊,起身準備離開。

他轉過身之後, 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回頭看向左春鳴。

見左春鳴仍保持剛剛的姿勢, 明荔枝不由眨眨眼, 茫然問:“誒?左哥你不走嗎?”

左春鳴神情一言難儘,像是忽然發現水果盤裡的美味荔枝長鋼牙了。

至於這間宿舍的主人,剛剛死裡逃生的兩個男生,更是縮在角落裡目瞪口呆, 看著明荔枝的眼神堪稱驚恐。

這人不僅有槍, 殺了鬼, 竟然還像在豬肉攤上買豬肉一樣隨意挑揀, 把“豬肉”裝起來準備帶走……什麼物理驅鬼火力超度的狠人!

明荔枝看了看左春鳴, 又看了眼那兩個男生,恍然大悟:“哦——忘了安慰普通群眾了。抱歉抱歉,剛剛才著急了。”

助理考核中有一條,就是協助調查官安撫現場群眾情緒。但他剛殺了個汙染物, 一時忙於處理,都差點忘記了旁邊還有人。

沒有調查官在, 明荔枝成了現場唯一掌握全局情況的存在。

他笑眯眯在那兩個男生旁邊蹲下,笑得人畜無害。

但迸濺到身上的血漿還是讓兩人瑟縮了一下, 驚恐抱住自己唯恐眼前的狠人對自己做點什麼。

“彆擔心, 我是來保護你們的, 不是來殺你們的。”

明荔枝的笑容和往常一樣羞澀乾淨:“很快會有後麵的人來接管你們的安全保障,在此之前,你們隻需要藏好自己就可以。鬼由我來殺,你們負責活下去。好嗎?”

明明是溫聲軟語,卻駭得兩人忙不送迭連連點頭,唯恐自己稍微慢一點就會被一槍崩了。

來救援的人,卻變成了恐嚇悍匪的局麵。

左春鳴:…………

他不由得深深沉默。

雖然早就知道明荔枝的存在,但他要真切懺悔,之前一直都隻是把明荔枝當做祈老板家可有可無的兼職生,從來沒有過多放在心上,更不會將他視危險,隻以為是閒得無聊沒事做的富二代跑出來體驗生活。

左春鳴覺得臉疼,沒想到自己號稱情報市場眼光最毒辣中間人,自詡一眼識人三教九流,竟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明荔枝轉身,笑得單純無辜,依舊是左春鳴熟悉的小兼職生。

卻帶著一身血漿揚了揚槍械:“左哥,走啊。”

不像是詢問,恍惚像是被劫持了。

左春鳴懷疑人生中。

“小明,你……”

他欲言又止,眼神複雜:“你和我之前見到你時,好像有點不一樣?”

“誒?怎麼會?”

明荔枝迷茫,害羞一笑:“我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那你這槍,還有。”

左春鳴抬手指向明荔枝,隔空從頭滑到腳:“這身手。”

他疑惑:“不像是普通富二代應該能有的?”

雖然在明荔枝這翻了船,但他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信任……比較有信心的。

大多數富二代在做什麼?

享受人生,紙醉金迷,或偏居一隅安寧自由。

但不論怎麼選,也不會像明荔枝這樣,扔下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跑來做五塊錢一小時還經常被貧窮老板拖欠工資的兼職生,還要直麵汙染戰場的危險。

更何況,懸鏡集團家的小公子,本應該是從出生起就站在人生努力的終點,躺平不用動就在羅馬,十萬億的估值足夠他任意揮霍。

不論是掌舵懸鏡的明鏡台自身的卓越

能力,還是他對明荔枝的庇護,都足夠明小公子享受這樣的人生。

但明荔枝自己,卻還是選擇從明公子,成為明助理。

左春鳴很想問一句,受傷了怎麼辦,你大哥不會心疼嗎?

隻要稍微將明荔枝帶入自己弟弟,想到左秋鳴要是也在工作中受傷,他就心疼得不行。

看向明荔枝的目光也越發慈祥。

明荔枝卻隻是撓撓頭,笑得靦腆:“我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私人偵探的助理,會這些不是應該的嗎?老板說了,以後他是福爾摩斯,我就是華生。”

左春鳴:“……我見過祈老板對很多人畫大餅,但相信到這種程度的,也就你了。”

還華生?哪來的傻孩子!

明荔枝傻乎乎嘿嘿一笑,便提著裝有汙染物殘骸的拘束袋,和左春鳴一起離開了出事的宿舍。

或許是慘叫聲太驚悚,也可能是槍擊聲嚇壞了眾人。

稍早之前還有人試圖開門看熱鬨的走廊,現在空蕩蕩一個人影也無。

不過也方便了明荔枝。

“他們應該會報警的吧?正好可以幫我們通知專員了。”

明荔枝欣慰點點頭,因為自己可以偷懶少乾一件工作而快樂:“那我隻需要把這裡的情況告訴老板就行了。”

外圍專員也會駐守在求助熱線,篩選來電信息,將疑似汙染的信息向上級彙報進行二次調查。

祈行夜和商南明在雲省大學的事情,南方分局很清楚。接到雲省大學IP打來的求助電話,專員一定會意識到這裡出了問題。

明荔枝的算盤打得很好。

直到他發現手機沒有信號。

頓時傻眼。

“誒?”

“怎麼沒辦法打給老板?”

明荔枝茫然:“信號斷了?”

左春鳴聞言,立刻用自己的嘗試,結果一致。

他們手裡的手機,已經和板磚無異。

“那個,打電話的話,我們學校是這樣的,熄燈之後就等於斷網斷信號。”

一顆腦袋從宿舍門後伸出來,顫巍巍小心道:“我們這本來就比較偏僻,鐵塔很少,信號強弱全看學校心情。學校可能是覺得晚上還有信號會有人通宵打遊戲,所以就熄燈斷網。”

剛剛被叮囑藏起來的男生見兩人可能需要幫助,雖然恐懼但還是大著膽子出來,道:“你們要是想和外麵聯係,得往遠離山林的另一邊走,越靠近山林信號越差。”

左春鳴道謝,明荔枝卻依舊死死皺眉。

身為調查局一員,他很清楚自己手裡拿著的,並非市麵上常見的民用技術,而是科研院出品。

它本應該確保外勤人員在地球上任何一處,都能聯絡上自己的指揮官,現在卻變成了可笑的信息孤島?

要麼科研院是垃圾。

要麼……除了信號之外,還有另外的東西在乾擾。

倏地,明荔枝腦海中想起商南明的話。

——“汙染,是第三力量。”

明荔枝猛地抬頭看向左春鳴,眼神驚駭嚴肅:“汙染!鬼,周圍不止一隻鬼,除了剛殺的那隻,一定還有其他的存在,而且數量不小!”

除非汙染遮天蔽日,否則不會屏蔽了他們所有對外界的接觸,化為孤島。

明荔枝大駭,他轉頭向窗外看去。

漆黑山林死寂,連風聲也不知從何時起消失了,宿舍樓的光亮照不進那片黑暗,卻反而成為漆黑夜幕下唯一的光源。

最顯眼的標靶。

黑暗中不知道究竟隱藏著什麼,窗外無法分辨出任何物體,樹枝?圍牆?

沒有。所有的一切統統消失不見。

唯一僅剩的

,隻有……

“咚。”

玻璃突然被敲響。

“咚,咚咚!”

明荔枝屏息,眼不錯珠緊緊盯著窗戶,視野內再無其他。

時間也仿佛被抻成一條無限漫長的直線,耳邊隻剩嗡嗡電流聲白噪音,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按下慢速鍵,一幀一幀緩慢播放。

“啪——!”

玻璃碎裂聲清脆,碎片向內迸發。

每一片碎片的走向軌跡落在明荔枝眼中,都如此清晰。

窗外腥臭的冷風爭先恐後灌進來。

與此一同進入視野的,還有漆黑的怪物。

那怪物身上包裹著厚厚一層黑色粘液,像是剛從沼澤中跋涉潛行,在突破窗戶的瞬間,它像是穿過了一層看不到的空氣牆,抖落一身粘液,露出本來模樣。

頭顱。

墜掛著長長脊椎骨尾的青白頭顱。

那僵硬的死人臉上笑容猙獰,嘴角弧度一直咧開到眼睛下方,甚至能看到分離皮肉下白慘慘的骨頭,而那雙眼睛……

沒有眼白的眼睛漆黑一片,被紅色血管密密麻麻覆蓋,像捆上殷紅蛛網,遲緩蠕動。

但窗外湧進來的東西並沒有就此停止。

這隻是第一顆頭顱。

隨即,第二個,第三個,數不過來的頭顱像一把氣球束,飄搖在窗外,又順著窗口大洞湧進來,擠擠簇蔟努力伸進宿舍樓中,擠進明荔枝的視野中。

它們各自有著截然不同的五官和長相,男的,女的,定格在死亡的麵孔僵硬冰冷,不知曾經是怎樣的身份。

但現在,它們有著同一個姓名,為同一個目的而來。

——吞噬世界的汙染。

猙獰怪物轉了轉眼珠,目光鎖定明荔枝。

那一瞬間,明荔枝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緩慢,輕柔,微弱得隨時都有可能停止。

他像是落在蜘蛛網上的獵物,將要被循著血肉氣味而來的蜘蛛吞噬嚼碎。

涼意順著脊骨上竄。

明荔枝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那麼久,也可能隻是一秒鐘。

他拚命將自己的意識從那片泥濘水潭中拔出來,反應過來的瞬間已經伸手向左春鳴,拽住他的手臂轉身向走廊深處跑去。

玻璃碎片墜地。

“嘩啦!”

左春鳴還沒來得及看清從窗外衝進來的究竟是什麼,隻覺眼前一片血紅色閃過,就已經被一股大力猛然拽住翻轉方向,不容拒絕的攥住他向後奔跑。

“外麵在殺人!所有人,不許開門!”

明荔枝心跳飛快,用儘全力嘶吼:“不許開門!絕對不許開門,開門就會死!”

“這不是惡作劇,不是玩笑!不要拿你們的命做賭注!”

響聲回蕩在走廊內,傳進一扇扇緊閉房門後的宿舍,有的門悄悄鎖好。

而巨大的聲音,也牢牢吸引住了破窗而入的怪物。

它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興奮中的狂歡,猛衝向明荔枝兩人,緊緊追在他們身後不放。

明荔枝咬緊牙關克製住自己想要回頭向後看的衝動,他拽著左春鳴的手臂,目標明確的直衝向樓梯,疾速奔跑時晃動的視野中,隻剩下通往樓梯的路。

他們在最頂層,距離自殺死亡學生的宿舍,不足十米。

這讓他們在靠近可能的源頭的同時,也遠離了逃生出口,難以以最快速度離開這棟已經被汙染物入侵的建築。

左春鳴反手回握住明荔枝,皺眉嘶吼:“我們不能就這麼離開!鬼還在這裡。”

明荔枝隻來得及在換氣的喘息間抽出時間回答:“我知道。”

“所以才必須要跑

。”

宿舍樓的人實在太多了。

明荔枝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已經回到了學校,這棟宿舍樓裡可能是幾十人,幾百人。

和他年紀相仿的那些年輕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擔憂著將要到來的考試,為戀愛發愁。他們不知道從自己宿舍門前呼嘯而過的是怎樣的危險,不知道死亡曾在自己門外駐足,與自己距離不過一米遠。

但他們永遠也不必知道。

因為明荔枝在這。

他不會讓這些同齡人在這場汙染中被傷害。

因此,他需要一個方法,將普通人和汙染物隔離開。

疏散整棟樓的人已經來不及了,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人力,而在轉移的過程中,人們也有可能會被汙染物傷害。

明荔枝自認不是他老板,沒能力敢說自己可以在那樣的危險混亂中,還可以周全保護所有生命。

所以,他在瞬間的危機中,想出了一個最好的辦法。

能將傷害降到最低,最快而最有效。

——他將以自身做誘餌,引導汙染物離開這棟宿舍樓。

“你!”

左春鳴錯愕:“你瘋了?那如果你被鬼追上了怎麼辦,你會死的!”

明荔枝側首,向他燦然一笑:“先解決眼前的情況,我的問題可以稍後再說。”

“我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掉,我老板說了,他會保護我。”

不論在何處,不論何種情形。

明荔枝從眼前窗戶的反光中,看到自己身後本應該追趕自己的汙染物,竟然中途轉變了關注點,在某間宿舍門口停下,忽然對宿舍有了興趣,像是準備打開罐頭大快朵頤。

他心下一急,毫不猶豫舉槍。

“砰!”

血花飛濺。

奔跑中急促的子彈沒能準確瞄準獵物,偏離了幾度的結果就是打斷了脊椎骨尾重傷汙染物,卻也同時激怒了它。

汙染物被拉回了注意力重新放在明荔枝身上,它狂亂的嘶吼著,疾速衝向明荔枝。

與此同時,所有撞破了窗戶衝進宿舍樓的汙染物,都像是聽到了同類的召喚,在快速的向這裡聚集。

前麵,後方,上空。

明荔枝眼看著數個頭顱從自己目之所能及的方向,悉數向自己衝來,眼見著包圍的局勢即將成形,他儘可能的開槍射殺,但快速移動得隻剩殘影的目標依舊難以追尋,即便神槍手般的命中,也絕不可能做到同時殺死所有衝向他的汙染物。

在劫難逃。

明荔枝深深皺眉,他來不及去恐懼或擔憂,腦海中隻有唯一一個名字反複循環。

祈行夜,祈行夜……如果是他的老板在這裡,身處和他同樣的境地,老板會怎麼做?

忽然間,有人迅速靠近他,撩開他的外套從戰術背帶中抽走了槍支。

下一秒——“砰!”

明荔枝愕然轉頭,就見左春鳴嚴肅直指汙染物,彌補了他所不能及的方向。

有了第二人的加入,急轉直下的局勢被中止,重新回升。

明荔枝重新拿回了對戰局的主控權,兩人槍火交織,火力壓製得汙染物一時難以近身。

“不行,數量太多了。”

明荔枝皺眉:“戰線拉得越長越容易出問題,況且這裡的普通人也太多了。”

每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人對於明荔枝來說,都是不可預料的變化因素。

就算他已經儘可能的恐嚇威脅,讓這些學生不要離開宿舍被攪進戰局,但很難說他們會不會有突然迸發的好奇心想要打開門看看,或是僥幸心理認為看一眼絕不會出問題。哪怕隻是睡懵了懵懂開門,都有可能被汙染物傷害。

對危險缺乏認知和畏懼,往往是悲劇的開端。

所有被保護者,都可能成為敵人的人質。

明荔枝需要一個足夠安全的戰場,可以讓他們與汙染物麵對麵決出輸贏,而不必將普通學生攪合進來。

他快速將自己的想法向左春鳴表明,左春鳴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放心交給自己。

“左哥知道牧羊犬嗎?我很喜歡的犬種。”

明荔枝笑道:“看來今天,我們要暫時做一回牧羊犬了。”

隻不過牧的不是羊,而是汙染物。

驅趕著它們離開這棟建築,遠離學生們。

“放心。”

左春鳴從明荔枝腰間迅速拔出匕首,手腕一甩便隻留一道殘影刀光衝向汙染物,正中頭顱兩眼中央。

穿骨而過。

頭顱滯空,僵硬在原地,漆黑眼珠怨毒盯著左春鳴。

下一秒,轟然墜地。

垮塌成一地齏粉。

“我當年在街頭搏命混飯吃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溫室裡曬太陽呢。”

左春鳴冷笑,看向汙染物的眼神狠戾凶悍,像將要撲上去生生從獵物身上撕下一塊肉來的凶獸。

“你們祈老板讓我來幫忙,我拿了錢,就要替他辦事,這是契約精神。直到祈老板回來為止,這裡都由我看顧。”

隻是驅趕鬼怪遠離人群而已。

左春鳴當年在街頭和小混混打架的時候,沒少用過這招。

他邊和明荔枝背靠背分彆控製兩個方向的汙染物,互相重疊視角盲區,防範汙染物的暗中攻擊,邊快速向樓梯下方衝去,還不忘時不時開槍集中汙染物,激怒這些怪物,讓它們跟隨自己離開。

中途有汙染物被其他宿舍吸引去注意力,想要飄向學生們的方向,也被左春鳴甩刀,硬生生逼了回來。

汙染物數量眾多,一時間無法全部殺死。但空間諾大,它們唯一能走的,也隻有一條路。

——明荔枝為它們規劃好的,死路。

兩人很快牽製著汙染物,從頂樓一直衝向一樓大門。

沿途有人想要開門查看,也被明荔枝用槍聲嚇了回去。

宿舍門後隱隱傳來咒罵聲,但也被明荔枝甩在身後。他假裝自己沒有聽到,急迫之間,就連情緒都是奢侈。

明荔枝和左春鳴一人在前引路,一人在後驅趕,真如牧羊犬一般,將所有的“羊”趕往早已經計劃好的方向。

但是,當明荔枝跨出大門,一腳踩在路麵上時,卻忽然愣住了。

觸感……不對。

柔軟,泥濘,濕潤。

這不是路麵應該有的觸感,更像是一片荒蕪的沼澤地,埋葬過不止多少生命,屍骸沉底。

似乎是本來應該被擋在圍牆外的汙染物,蔓延過山林,流淌進了學校,在圍牆內的一方空間很快沉積,形成了這一片泥地。

甚至還能看到其中的慘白骸骨,空洞腐爛的眼窩透過泥水向上看來,幽幽與明荔枝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