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16597 字 3個月前

祈行夜本以為, 秦偉偉說讓他來幫助一個惡貫滿盈的黑衣降頭師,隻是個托詞,本意是要讓他關注阿泰。

卻沒想到, 秦偉偉說的是正確的。

——汙染並非起源於阿泰。

事實上,汙染之所以止步於山林, 沒有繼續向外溢散, 全要歸功於阿泰。

不過這也造成了另外一件事實:阿泰設法使得汙染物難以離開山林的同時, 也阻隔了外界探尋汙染物的足跡。

雙向的屏蔽, 使得三年來雲省大學平安, 卻也讓外圍專員沒能獲取到此處的汙染蹤跡, 南方分局對此全然無知,放任了汙染三年。

三年時間……足夠浸透每一寸土地。

祈行夜恐怕, 整座山林都已經被汙染醃透了,對於調查局而言, 這將是頭疼的汙染基點。

“您為什麼。”

他喉結滾動,停頓了一下才眼神複雜的問:“為什麼自願駐守山林三年, 卻一直沒有向外尋求過幫助呢?如果您在三年前上報,會不會有另外的可能性?”

阿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笑得嘲諷:“幫忙?誰來幫忙?”

“後生,我問你, 你覺得以我的身份,跑出去站在大街上嚷嚷說我看到殺人了快來幫忙, 有人會信嗎?”

他早就考慮過那樣做的結局:“好一點的可能, 是大家認為我瘋了, 但更常見的可能, 是他們會認為, 這些人是我殺的。”

“信任?我能信任誰?不要和我談信任。”

阿泰嘶啞道:“他們聯手殺了我的父母, 又有什麼做不到。你期待他們的道德,他們隻期待你的器官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祈行夜錯愕:“您父母……?抱歉,我之前獲取的情報顯示……”

“是我殺了他們,對吧?”

阿泰點點頭,神情鎮定:“倒也不新鮮。殺了你父母,還要汙蔑是你做的,讓你連伸冤複仇的機會都沒有。”

喪父喪母之痛,還要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沒有人會安慰你的悲痛,他們隻會相信是你殺了自己的雙親,咒罵你是冷血的怪物,應該下地獄,向你砸石頭……

阿泰很清楚後續會如何發展。

因為這是他的親身經曆。

“我是學了降頭術,但那最開始,隻是為了自保,而不是殺人。”

阿泰掀了掀鬆弛耷拉下來的眼皮,斜眼看了祈行夜一眼:“你是爛仔秦的兒子,你應該知道我。他沒和你說過?”

祈行夜:“…………”

他很想罵人,尤其是遠在京城的秦偉偉——什麼都不告訴他就把他直接扔出來,是在等著看笑話還是等著給他收屍啊!還是不是親學生了?

但是他忍住了。

祈行夜唇角抽了抽,還是忍辱負重的點頭:“說來慚愧,因為我總是太誠實,會惹我老師生氣,所以他什麼都沒告訴我。”

阿泰驚奇:“爛仔秦那狡猾的水蛇,滿肚子壞水,竟然還能找到你這麼誠實的兒子?真是想不到。”

祈行夜立刻同仇敵愾的重重點頭:“沒錯!我也覺得我老師能找到我當學生,真是三生有幸,祖上冒青煙。”

阿泰:?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但因為秦偉偉這個共同的熟人,阿泰還是開了口,將自己很少對外人言說的過往,絮絮道來。

祈行夜找到的消息中,阿泰是殺死了父母,用父母的屍骸做最初的傀儡,使得他法術力量大增,修為速度一日千裡,遠非同輩所能及。

在傳聞中,阿泰心狠手辣,為了修行甚至不惜殺死父母以證心意。

可在阿泰口中,真相卻並非如此。

阿泰的父母常年為生計奔波在雲省和T國之間

,也常常會做零散的雜工補貼家用,在做完工作後的空餘時間,還會去做其他力氣活。

但,那也讓他們無意間,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父母,死於T國資本財團的前身,泰民放.貸。”

阿泰聲音沉沉,像滿墜著汙水的葉片,充滿疲憊,不堪重負隨時都會垮塌。

“他們殺了我父母,我則因為認識降頭師,給當時還不是我師傅的黑衣打過雜工,搬過屍體,因此他們誤以為我是降頭師的徒弟,怕被報複而沒敢動我,放了我一條命。”

即便已經過去幾十年,但當阿泰提起父母之死,還是無法釋懷:“我師傅告訴我,他護得了我一時,卻護不了我一世……唯有自救。”

所以,他擦乾了眼淚,滿懷一腔仇恨,拜了黑衣降頭師為師傅,發誓要做最厲害的那一個,直到有力量可以報仇血洗之仇。

仇恨是他永不衰竭的驅動力。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死亡的了解感悟,比任何同輩人都要深刻,仇恨使得他下潛黑暗如此之快,遠非同輩人所不能及。

而殺死他父母的人,雖然因為忌憚著降頭師的報複而不敢對他出手,卻還是散播謠言,說父母是他自己殺死的,顛倒了因果黑白,讓他的話不再為人所信,也就無法去舉報或尋求外界幫助。

最重要的是,當時,就有人在幫助泰民放.貸,勾結聯手。

所有尋常民眾認知中的求助方式,對阿泰來說,都已經被堵死。

當時的他,隻有兩個選擇。

其一,堅持正直,相信正義,然後被殺死。

其二,成為黑衣,為人懼怕,活下來。

阿泰選擇了第二條路。

卻從未有一刻敢忘記仇恨。

完全放棄了靈魂,拋去道德和束縛,隻求強大,這樣的認知與取舍,使得他的修行速度很快。

可比他更快的,卻是泰民放.貸。

當阿泰以為自己學成歸來,可以報仇雪恨時,當年的泰民,卻已經搖身一變,在A國某些幕後存在的幫助下,成為T國資本財團。

龐然大物,巫蠱護身。

即便阿泰學有所成,但還年輕的他,如何比得上被財團重金聘用的大降頭師?

他隻能暗自隱忍不發,苦苦等待時機。

也因此關注了財團多年。

當財團開始向市場拋售來路不明的古怪屍體,並且大量囤積屍體的時候,阿泰也成為了第一個發現者。

“我本來,是想要借助如此巨量的屍體,對該死的財團做些什麼,以我現在的力量,已經遠非當年年少時可以相提並論,我很清楚,我會成功。”

阿泰歎息:“但是,我猶豫了。”

“因為爛仔秦。”

他抬頭看向祈行夜,誠懇道:“我不喜歡你老師,他騙了我,從我這裡拿走了價值不菲的珍貴屍體。”

“但同時,我很感激他。如果他沒有拿走那些屍體,我一定早已經將它們做成降頭,按部就班推進暗殺計劃。”

久等之下,阿泰曾經一度失去了耐心,他計劃用七七四十九具屍體擺陣做法,在T國資本財團的創始人、下令殺死他父母之人所乘坐的車輛駛過街頭時,放出所有屍體,隨機攻擊,混亂中阻攔車輛,殺死仇人。

這是個陰損但直接有效的計劃。

唯一的問題,是會波及到當時恰好在場的無辜路人。

阿泰不管不顧。

卻被當時在T國考察交流開會的秦偉偉得知了。

他使了一點手段,偷龍轉鳳將屍體從阿泰那裡運走,使得阿泰的計劃破產。

阿泰氣急敗壞,放言隻要再看到秦偉偉就一定殺了他。

可是

後來,當阿泰逐漸回歸理智,重新思考,他才悚然:自己,已經在逐漸變成自己曾經厭惡的那種人,麵目可憎。

“爛仔秦,他阻止了我靈魂的腐爛……他救了我。”

阿泰說:“當我在密林中發現屍體,爛仔秦對我說過的話影響了我,我沒有用它們做降頭,而是留在這裡,製止它們離開。”

日夜守衛,極少離開山林。

汙染物牽絆著阿泰的腳步,他總是擔心,這些殺也殺不死,毀也毀不掉,隻能鎮壓的屍體,會趁著自己離開時逃竄出山林傷人。所以,他隻能守在這裡,成為一塊鎮山的碑石。

他不曾報警,因為少年時慘痛經曆帶來的不信任。

他也無法離開,隻能獨自一人苦苦堅守。在無人所知的山林深處。

阿泰其人,也在圈子中原地蒸發,再難有人見到他的蹤跡。

“爛仔秦讓你來找我,但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阿泰皺眉問:“他讓你來幫我,可是你能怎麼辦?”

他上下打量了祈行夜兩眼,就知道他並非圈內人,既非降頭師也不是其他任何流派的僧侶,身上沒有帶著任何修行過的痕跡。

“既然看過了,消息也帶到了,那你就走吧,趁著現在還能走。回去告訴爛仔秦,這裡出了問題,讓他想想辦法,找人來幫我。”

阿泰抖了抖落在身上的夜露和枯葉,從橫倒在地的枯死樹乾上站起身,淡淡道:“後生,你留在這裡,除了送死,什麼也做不了。”

“那些屍體……你說是汙染物的那些屍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殺也殺不死,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他揮了揮手:“既然你是爛仔秦的兒子,他救過我的靈魂,那我就救他兒子。也算是扯平了。”

說著,阿泰已經拄著骨杖,轉身準備向深山走去。

卻被祈行夜拉住了衣角。

阿泰轉身,錯愕看向他。

卻見祈行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說起來您不信,我就是爛仔秦給您送來的援兵。”

“最好的那種。”

從阿泰說起屍體的異樣時,祈行夜就已經了然。

汙染早已經發生,而秦偉偉不知從什麼渠道獲知了阿泰在山林中的困境,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出現異常的屍體,分明就是汙染物。

所以,他將這件事告知了祈行夜,讓他前來尋找阿泰。

秦偉偉很了解祈行夜,就像祈行夜了解他一樣。

他知道,如果他直接告訴祈行夜“嘿我的親親寶貝學生,我找到了一個汙染物,你快去把它殺死吧”,那祈行夜一定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並且在自己調查中浪費時間。

所以他乾脆什麼也不說,直接一腳把祈行夜踢了過來,讓祈行夜自己去調查,去探索和靠近。

——再多疑的人,也會相信自己找到的答案。

秦偉偉已經為阿泰送來的解決辦法。

那就是祈行夜。

“放心,您所說的那些東西,剛剛好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祈行夜笑眯眯問:“方便帶我去看看您這三年來的努力成果嗎?如果所有屍體都被封在山林中,並且畏懼您……”

他若有若無的向四周忌憚而不敢上前的汙染物看了一圈,道:“您一定想出了某種臨時解決辦法,並且有您自己在山間的臨時居住營地。”

他挑眉:“為何不帶我去看看呢?”

“就算您不信任我,也應當信任我的老師——像他相信我能為您解決難題一樣了,信任我。”

阿泰沒想到祈行夜不僅不肯走,還會大言不慚說自己可以解決這種話,一時愕然。

但是當他長久的注視祈行夜,想要在那張俊容上

尋找任何異樣時,卻發現祈行夜竟然是真的實打實的如此認為,並且真切的相信,他有信心可以解決。

明明隻是個年輕人,卻像是已經狩獵多年的老手一樣,成熟穩重,並且……好勝。

阿泰深深注視著他:“你不怕死嗎,後生?如果你現在不走,再往後,我就很難保證你能全須全尾的離開了。”

祈行夜聽出了阿泰話語下的隱含意思。

不像是在威脅,更像是在善意的提醒,在暴風雨來臨前,驅趕著人們離開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