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隻在晉江文學城 緘默汙染(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4142 字 4個月前

人們慌亂聚集而來,卻像是看不見商南明一般,從他旁邊擦肩而過。

‘沒有!孩子在家睡覺呢。’

商南明挑眉,沒再看一眼現場,便轉身離開。

走出狹窄的巷口,外麵的天地黑暗,卻驟然寬闊。

陰冷的風帶著血腥氣吹拂而過,吹卷起商南明的衣角。

他雙手插兜,站定腳步,平靜向前方的黑暗看去,將小巷的喧囂拋在身後。

“祈行夜,我見過你,我了解你——比你自己以為的,還要了解你。停下試圖欺瞞我的行為吧。”

商南明的聲音磁性低沉:“那隻是在浪費時間。不論你將虛假演示給我看多少次,它們都無法成為真的。我比你以為的,更清楚真相。”

“祈行夜,信任我。”

“也許你忘記了,但在黑洞之外,我是你已經願意信任的同伴。”

話音落下,寬闊無垠的街道忽然輕輕震顫起來,那抖動越來越劇烈,很快就從遠處邊緣開始崩塌,裂紋一直延伸到商南明的腳下。

大地開裂,天空搖晃,黑暗吞沒目之所及的一切。

如同世界末日。

狂風烈烈吹卷長製服下擺,商南明卻不動如山,任由自己腳下的土地崩塌下墜,失重感傳來,黑暗將他淹沒。

他感覺得到,自己又回到了那黏膩陰沉的血河中,伸出手,就能觸碰到飄蕩在身旁的腐爛骸骨,一根根骨節清晰可觸。

沒有京城大學民俗樓,也沒有光線昏暗的小巷。

仿佛他剛剛經曆的一切,都不過是溺水窒息時臨死前的幻覺。

商南明顫了顫眼睫,在水麵下,睜開眼眸。

與圍繞過來的屍骸黑黝黝空洞的眼窩,冰冷對視。

他的眼眸很冷,不帶一絲溫度,反而將那猙獰惡意的骸骨嚇了一跳。

不等骸骨反應,商南明猛地伸手,有力手掌死死掐住骸骨的脖頸,隻聽“哢嚓”一聲,骸骨半腐爛的頭顱就已經軟軟垂了下來。

周圍其他骸骨萬萬沒想到,墜入血河已經沒有聲息的男人,竟然還能“複活”,不僅如此,他還有力氣能殺死它們。

骸骨被激怒,團團圍上來,想要殺死商南明為同伴複仇。

但迅速從渾噩中恢複意識的商南明,已經重新找回了力量。

他迅速在水下調整好姿勢,重重踩住一具屍骨作為發力點,反手抽刀抽向衝過來的屍骸,同時抬手,毫不留情狠狠攥住屍骸脖頸,猛然發力,就徒手扭斷了脖頸。

幾乎是眨眼之間,已經數具屍骸“死”在商南明腳下,不再動作。

而他眉眼無波的平靜,絲毫沒有自己在“殺人”的感知,所有死在他手中的屍骸,驚不起一絲波瀾,也不會讓他興奮。

仿佛他殺死的,隻是空氣。

直到這時,才有屍骸用渾噩僵硬的大腦意識到,從始至終,商南明的眼睛裡,都沒有倒映出它們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它們究竟是什麼東西。

凡是阻攔他追尋重要之人道路的,都會被他殺死,清掃。

過於冰冷無情的眼神驚駭到了屍骸。

這些已經被汙染失去神智的汙染物,在死亡的危機感知中轉身,連滾帶爬試圖遠離商南明。

商南明殺光了圍困自己的屍骸,本就渾濁汙臟的血河中,更加被血肉碎骨攪合得一片混亂。

在他的身邊,卻形成了沒有屍骸敢接近的真空地帶。

他隨意看了一眼汙染物逃亡的方向,沒有去追。

隻是踩著累累屍骸,將水底迅速向上。

衝破水麵,回到陸地。

大地上依舊是商南明離開時的模樣,昏暗混沌,看不清遠方。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地麵上淋漓著破碎的屍骸碎塊,血漿碎肉黏膩拉出一條不規則的崎嶇小路,一直蜿蜒向遠處。

像被宰殺的雞鴨,滴落了一地鮮血。

商南明大致辨認,確認那都是汙染物……的一部分。

內臟,殘肢,眼珠,扭曲猙獰的醜陋臉皮。

已經異化的殘骸,隻剩下些許能夠分辨出還是人類的特征。

商南明沿著這條血路追了過去。

如果說還有誰能在黑洞中生存,並且擁有可怖的力量殺死汙染物,那就隻有祈行夜了。

而從一開始,祈行夜錨定的,就是作為融合體的巨大頭顱。

——被祈行夜抓住,拖進黑洞的,是已經膨脹到足有數百米的人頭。

不論它在外界看起來是怎樣的,黑洞都隱匿於最深層的黑暗中,在汙染物人頭的內部擴張。

巨大的汙染物哀嚎著,顫抖著,但它即便求饒,也已經太晚了。

祈行夜高高站在無數屍骸碎骨堆積成的屍山之上,居高臨下的睥睨冰冷。

汙染物在他腳邊顫抖,想要伸出高度異化的手求饒,卻又唯恐汙臟了他的衣角。

“這是我的領域,我的國度。”

祈行夜的聲線極冷:“我說過,我不喜歡垃圾走進我的花園,擋住我的陽光。”

“但你,似乎並沒有在意?”

他咧唇笑了下,雙手插兜,緩緩彎腰看向汙染物:“你是覺得,我會好脾氣的放你走,任由你興風作浪?對我的警告置之不理。”

祈行夜嗤笑一聲:“上一個這樣做的,已經死了。那你呢——你想要怎樣的結局?”

汙染物在他腳邊劇烈顫抖,連連叩頭求饒,再不複之前在山林中的野心勃勃目空一切。

它被恐懼充盈,從未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意識到眼前男人的危險。

不可戰勝,不可抵抗。

一切的源頭與起點,造物主與創世紀……

無數個名字與稱號交疊,但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讓汙染物準確形容和稱呼眼前的男人。他象征著黑暗,裹挾死亡之風而來,不容它拒絕與反抗。

唯一能夠被確定的,就是源自於汙染“靈魂”深處的恐懼。

汙染物抖如篩糠,深深低下頭匍匐在祈行夜腳邊,乞求原諒與寬恕。

祈行夜卻越過汙染物,目光看向遠處的男人。

隔著風與死亡,祈行夜和商南明無聲長久的對視。

“調查官。”

他的聲音冰冷:“你來追尋什麼。”

汙染物聞聲轉頭,用充斥著恐懼的赤紅眼珠看向商南明,滿是哀求,像是在無聲嘶吼:救我,求你!調查官,我要自首,自首!!

商南明看也沒看汙染物一眼。

他抬頭仰視著祈行夜,輕輕笑了:“你。”

商南明實在太少露出笑容了,以致於很少有人知道,他笑起來時如冰山乍破春江潺潺的驚豔。

“我所追尋的,是你。祈行夜。”

他抬起雙手,向祈行夜示意自己沒有攻擊的意圖,緩緩靠近:“你保護生命,我來保護你。”

“祈行夜,一切已經結束了。我來帶你回家。”

祈行夜長久的注視著商南明,漆黑無光的眼眸中沒有動容,反而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般冷酷無情。

任何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的人,都會明白,什麼是深重不可逃的恐懼。

商南明卻不躲亦不避,任由祈行夜打量,觀察,評估,與好奇。

耐心又從容,仿佛隻是來接迷路的小朋友回家。

良久,祈行夜倏地皺了下眉。

像是水麵另一側的存在咆哮著驚怒,掀起凶猛不可抵抗的海底風浪,將要破水而出。

他看向商南明的目光逐漸幽深:“我認識你。”

商南明點頭:“沒錯。”

祈行夜眼神探究:“我很在意你。”

商南明慣性想要點頭的動作頓住。

他挑眉,隨即慢慢笑開:“這我是第一次聽見你親口承認。”

祈行夜淡淡道:“不是我。而是我。”

“對我而言,你是久遠的故人,被保護者,與盜竊者。”

他笑了下,咧開的唇角危險:“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

“在過去。”

商南明承認得坦蕩:“是。也不是。”

“祈行夜,你需要知道一點——不論我做什麼,都絕不會危害你,不論是來自我,還是其他人的傷害,都絕不會被允許靠近你。”

商南明神情嚴肅:“你永遠都可以信任我。”

祈行夜定定看著他,隨即不感興趣的垂下眼睫:“大概吧。我對夏娃,不感興趣。”

重新被注視的汙染物劇烈顫抖起來。

同樣在微微顫抖的,還有祈行夜。

似乎有什麼將要衝破壓製。

祈行夜像玩膩了老鼠的貓,隨意揮揮手,黑暗的颶風化作風刃,眼前的汙染物連一聲哀嚎都沒有,就被迅速切割散落成滿地血肉碎骨,快速風化成齏粉。

風一吹,便紛紛揚揚散去。

與此同時,黑暗混沌的世界也開始悄無聲息的崩塌,所有的大地與天空,包括屍骸與血河,都隨著黑暗一起崩塌消失。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你在呼喚我,我想要回來,見你。”

祈行夜居高臨下向商南明看來,眼神意味深長:“那麼,下次再見了……夏娃。”

話音未落,祈行夜已經闔了眼眸。

他修長的身軀緩緩前傾,像折翼的鷹,從高空墜落向地麵。

商南明一驚,邁開長腿迅速衝過去,眼眸緊緊盯著祈行夜下墜的身影,視野裡再無他物。

他張開雙臂,穩穩接住祈行夜落下的身軀,硬生生承受住衝擊的臂骨發出輕微脆響,他卻隻是皺了下眉,就將注意力重新放在懷中人身上,長臂環住祈行夜勁瘦腰身,擁入懷中。

像接住了墜落的太陽。

祈行夜隻覺得自己在漫無邊際的荒原上走了很久,他看到無數汙染物在向他衝來想要殺死他,於是他反擊,將所有看到的汙染物,儘數斬殺於刀下。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時間與空間仿佛都失去了意義,而汙染物,在他腳下鋪就血紅色地毯,屍山血海中,就連刀也卷了刃,他卻仍舊不肯停下。

也不能停。

祈行夜記得清楚,在他身後,是山林。

而山林之外,是生命。

他必須要把將要潰堤的缺口堵上,讓洪水無法越過自己,衝向自己身後的人們。

直到,天光大亮。

在地平線的儘頭,有光緩緩升起,照亮荒野。

墜落到深海的太陽,重新被托舉起。

而祈行夜,也終於能夠長長鬆一口氣。

他察覺到了自己的脫力,卻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管,隻能跟從重力墜向地麵。

意料之中的堅硬和疼痛卻沒有到來。

反而落進了柔軟溫暖的雲朵,熟悉的淡淡鬆木香氣將他包圍,仿佛在告訴他——你已經安全了,我在,我一直在,來接你回家。

祈行夜眼睫顫了顫,努力從疲憊中睜開眼,抬眸時便看到了熟悉的麵容。

他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喲,商大官人,許久未見,彆來無恙?”

祈行夜的聲音透著虛弱,卻依舊是記憶中已經習慣的笑意燦爛。

商南明“嗯”了一聲,抬手,輕柔攏去祈行夜額前碎發,為他整理淩亂的大衣。

“你已經解決了所有汙染物,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他輕聲問:“累嗎?”

當商南明問起時,祈行夜才恍然驚覺,自己其實已經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窮儘了每一縷力氣,現在的他,連說話都覺疲憊。

行走的旅人可以獨自趕路很久,不論走過如何崎嶇坎坷的路,跋山涉水披星戴月的艱難,也都可以獨自一人默默咬牙忍受。

但是,當他看到足以信賴的親近之人,被關切和詢問,才會忽然發現:哦,原來我已經走了這麼久,這麼累。

祈行夜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在商南明的詢問下,忽然潰不成軍。

他慢慢抬起雙手,在商南明不解而驚訝的眼神中,搭在他堅實有力的肩膀上,環住了他的脖頸。

“累……快累死了。”

祈行夜委屈。

像被迫打工的小奶狗,嗚嗚哇哇的哼唧著抱怨。

商南明唇角勾起:“嗯,我知道。睡吧。”

“等你再醒來,一切就已經結束。”

祈行夜含糊著“嗯”了一聲,蹭了蹭商南明結實的胸膛,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隨即徹底放鬆了堅守,任由自己的精神沉下去,落進睡眠的海中。

在淡淡鬆木香的環繞中,枕著安心而可靠的懷抱,終於闔上了眼眸,沉沉睡去。

商南明垂眸,長久看著懷中的祈行夜,視線描摹著他的五官與輪廓,無法移開眼。

黑色的颶風仍舊在狂暴吹刮,無情風刃切割開所有的空間與大地,卻唯獨沒有傷害到祈行夜,以及商南明。

這片“黑洞”,也在破碎,坍塌,逐漸消散。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忽然間平地掀起,猛烈吹刮著密林,更甚之前的颶風摧毀了附近所有的參天古樹,硬生生踏平了一片土地。

餘荼不得不抬手,擋去吹向自己的風。但即便如此,風刃仍舊劃開她的臉頰,鮮血蜿蜒豔色。

本來還記掛著周圍尚未清理結束的汙染物,想要勉強自己繼續戰鬥的餘荼,卻在抬頭重新看向四周時,瞳孔緊縮。

剛剛還張牙舞爪的汙染物,竟然都在風中迅速僵化,變成僵硬沒有生命也不會動作的雕塑,細密的裂紋攀爬蔓延在雕像上,風輕輕一吹,就碎裂散落成齏粉。

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是大地上的汙染物,就連天空上的汙染源,那顆足有數百米之高的龐大頭顱,也逃不過相同的命運。

山林內外,所有調查官都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天空。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那頭顱停止了掙紮,連嘶吼聲都沒有,就快速僵化,破碎,吹散成塵埃,再也無法尋覓。

一股猛烈的沙塵暴從頭顱墜落的地點猛烈吹卷出來。

眾人下意識側頭躲過。

再看去時,密林已經重新恢複成往日的平靜,就連陰森亂墳崗也徹底消失了,所有沾染了汙染粒子的骸骨,都被徹徹底底的清除,像是硬生生鏟平了三尺地麵。

白翎羽目瞪口呆,腦海中隻剩下刷屏的“臥槽臥槽臥槽!”,卻一時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她做調查官這麼多年,3隊任務何等凶險,但她從來沒有見識過這麼徹底的解決方式,真是敵人殺了,連骨灰都揚了。

很顯然,她所了解的商南明和餘荼,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那唯一最可能的……就隻剩下了祈行夜。

“那家夥,這麼可怕的嗎?”

白翎羽眼神複雜。

她回想起自己之前與祈行夜的相處,回憶完畢後隻剩一個想法:她竟然還能活著?

白翎羽:忽然覺得,祈行夜真是個善良的人——感謝祈行夜不殺之恩。

除了餘荼之外,從來不曾對誰服氣的白翎羽,在此刻也不由得心服口服,認可了祈行夜的實力。甚至在思考下次見麵,要不要先主動示好。

而左秋鳴,已經快要石化在當場了。

他好半天都感知不到自己的下頷在哪裡,磕磕巴巴:“你,你們京城的調查官,都這麼厲害的嗎?”

這可比南方分局的處理風格狠多了!

看看這掀了地皮的徹底解決方式。

調查官地毯式的後續清理,也沒這麼乾淨吧?

白翎羽心情複雜道:“隻有祈行夜。”

天空電閃雷鳴,雨滴落下。

不曾停歇的狂風之中,有人踏風而行。

商南明身姿挺拔如鬆柏,不急不緩穿過風雨,為懷中酣睡的青年撐起一片不曾被驚擾的安心之處。

他垂眸,看向狂風繚亂外的密林。

餘荼輕笑:“歡迎回來。”

“恭喜,商南明,祈偵探,你們又成功殺死了汙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