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隻在晉江文學城 緘默汙染(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4028 字 5個月前

汙染物選擇的行軍路線, 在地鐵後方的設備夾層,常年不見天日,極陰極冷。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發黴味道, 混雜著水汽和汙染物帶來的腥臭,難聞到能熏出眼淚來。

好在祈行夜有先見之明, 早有準備,穿了像小型宇航員製服的生化服下來,輕鬆隔絕掉難聞氣味。

他拽著菲利普斯跳進這片黑暗後, 兩秒後腳才感知到地麵的存在。

菲利普斯反應沒那麼敏捷,一腳踩住竄行中的汙染物, 像踩住滑膩膩的一大片蛇,差點就被急行中的汙染物帶得摔下去。

幸好祈行夜眼疾手快, 一把將他撈了回來。

菲利普斯驚魂未定,低頭看向腳下。

那幾乎是黑色的海洋, 一直沒到膝蓋處。一旦沒站穩摔進去……立刻就會被淹沒。

一縷後怕蔓延在菲利普斯心中。

“走了,跟著它們一起去參觀下它們的老家。”

祈行夜平靜得毫無波瀾, 拽住菲利普斯的手臂,帶著他在汙染物的海洋中前行,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極穩, 絲毫不受汙染物的影響。

這讓菲利普斯頻頻側首,驚訝:“你怎麼做到的?”

祈行夜指了指自己腳下:“很簡單啊, 你隻要找出汙染物和汙染物之間的縫隙, 順著縫隙走, 不就可以了?”

他奇怪道:“明知道有汙染物的地方不好走, 還非要和洋流對著乾,往汙染物前麵站?不撞腳嗎,誰會做那種事?”

菲利普斯:“…………”

他低頭, 眯起眼睛仔細辨認許久,試圖找到祈行夜所說的縫隙,但一無所獲。

隻有黑色。

密密麻麻交織湧動的黑色沒過膝蓋,擦過身側向前繼續流動。

即便隔著生化服,仍舊能清楚感知到那股陰冷黏膩的觸覺,令人頭皮發麻。

菲利普斯轉頭,試圖向四周張望,但他們早已經遠離了下來的豁口,後退無路。

他不由後知後覺,意識到,似乎……他是被祈行夜綁架來的?

進度太快,祈行夜根本就沒有留給他仔細思考的時間,想後悔都沒機會。

菲利普斯驚疑看向祈行夜,但對方回應他的,是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好走嗎?來,我扶著你,彆客氣。”

祈行夜大方架住菲利普斯,不由分說將他往前帶——像在攙扶殘疾老人。

菲利普斯被這個笑容晃了一下。

他心裡不由遲疑。這位公民顧問,隻是個普通人而已,真的會想那麼多嗎?還給自己設了局?

特工局和調查局聯手辦案,最高指揮官就有兩位,菲利普斯,以及商南明。

現在菲利普斯一走,現場就隻剩下商南明,相當於現場絕大部分指揮權都交給了商南明。從特工局掌握的地盤,變成了調查局的。

以菲利普斯對商南明的了解,對方絕對不會錯過自己不在的好時機,一定會在後方搞事情,讓局勢利於調查局。

但……這應該隻是個巧合吧。

祈行夜這個笑起來開朗沒心機,還喜歡感情用事的普通人,會做出這種事嗎?

菲利普斯雖然奇怪,但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隻能跟著祈行夜繼續向前。

華府地鐵始建於百年前,在漫長的時間跨度中,地鐵規劃圖幾經變更,地下隧道縱橫交錯,一層疊一層,有的已經被廢棄,有的被暫時關閉。

技術的更迭,管理者幾經變更,經濟和戰爭帶來的影響,地麵上城市規劃的變遷,幾代規劃圖紙的散佚和汙臟……種種原因,使得地下隧道四通八達,迷宮一樣,難以理順。

就連當局也無法準確說明,究竟有多少個岔路,每一條路都在通往何處。

兩人被汙染物裹挾著向前,七拐八拐之後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菲利普斯還試圖停下來查看下屬傳給自己的地鐵線路圖,但他們已經深入地下太深,定位信號已經微弱得快要消失,他也查找失敗。

祈行夜還反過來安慰他,不用擔心會迷路。

隻要跟著汙染物走,它們就是天然的向導。

設備夾層幽深高挑,足有七八米高,前後皆看不到儘頭,隱藏在乘客們看不到的牆壁背後,平日裡鮮少有人會踏足,隻有維修人員偶爾會經過。

長時間不通風,使得牆壁上掛滿了泥漿蛛網苔蘚的混合物,還能看到半米長的碩大老鼠吱吱叫著爬過,蟲蟻屍體墜掛在蛛網上輕輕晃蕩,甚至還有不知哪裡來的人體組織……

看得菲利普斯直犯惡心。

“上帝啊……”

他低聲喃喃,眉頭緊皺無法舒展。

但菲利普斯不經意轉頭一看,就發現拽著自己一副攙扶老人架勢的祈行夜,竟然對這些東西都態度平淡,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不論多難以接受的惡心場麵,祈行夜都無動於衷。

菲利普斯有些吃驚:“你不覺得有什麼嗎?”

祈行夜:“?”

他納悶問:“有什麼?”

菲利普斯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帶上了像在看勇士般的敬佩。

“哦哦,你說地下隧道啊。”

祈行夜眨了下眼,反應過來:“嗐,這有什麼的,汙染現場哪個不比這惡心。彆說是蟲子了,人體融化成的人頭蟲不也見過。”

他反問:“菲利普斯你不是嗎?難道說,你很少去汙染現場?”

那語氣,簡直像是在嘲笑“你連這都沒見過?沒見識。”

菲利普斯很想說自己確實沒見過那麼多,畢竟身為汙染事務特工局的高級官員,他不必每天跑外勤,更多是在辦公室,在安全的後方進行指揮,做決定。

但祈行夜的語氣,忽然讓他有種輸了的感覺。

“…………”

菲利普斯憋氣,艱難擠出音節:“見過。常去。”

祈行夜攤手:“那不就是了。”

他們已經跟著如地下暗河般湧動的黑線走了很久,完全順著“水流”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自己將要前往各地,甚至拐過幾道彎,連身後走過的路也看不到了。

這片幽深黑暗中,隻有他們隨身的冷白手電筒,勉強照亮周圍的一小片空間。

他們跳下來的牆壁豁口早就看不見了,也將所有特工拋在身後,聽不到地鐵站台的聲音。

唯一僅剩的,隻有他們身邊的彼此雙方。

可能因為在這種情況下隻有祈行夜能夠依靠,菲利普斯看他也更順眼了些。

他穩固得屹然不動,與菲利普斯被汙染物衝擊得左搖右晃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你一個普通人,怎麼會進調查局?”

菲利普斯問:“你的家人朋友,不會擔心你嗎?這可是份足夠危險的工作。”

祈行夜:“哦,不用擔心。”

“我父母雙亡。”

菲利普斯:“…………”

他張了張嘴,愧疚:“抱歉。”

“你離開的時候,可以在華府買一些伴手禮,回去送給陪你長大的叔叔阿姨。”

菲利普斯試圖彌補:“我知道一些很棒的店,”

祈行夜神情怪異:“我在街頭流浪長大的,父母死亡之後,沒有人照看我。”

菲利普斯:“…………”

他看起來快自閉了。

再次彌補失敗的菲利普斯,在接下來很長一段路途上都一言不發,完全違背了特工搜集情報的職業守則。

祈行夜都反過來擔心他會不會出問題。

地底格外安靜。

當兩人不再說話,他們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

混雜在汙染物前行中窸窸窣窣的雜音裡。

讓人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在地底這片黑暗世界,人類不是主宰。

汙染物才是。

地鐵隧道很深,不見儘頭,時而狹窄時而寬闊,地形各不一致,有被汙染物淹沒了地麵,時常會踢到凸出的石塊或因丟失的地磚而踉蹌,難以行走。

還能看出修建風格和年代的明顯斷層,有些地段早已經放棄維護,年久失修就連牆壁磚石都風化成齏粉,讓本想扶牆借力的菲利普斯手下一空,差點摔倒。

“小心。”

祈行夜迅速用力一提,將菲利普斯原地放好。

“牆上有些標識。”

他的視力是遠超尋常人的敏銳,一眼就在昏暗和苔蘚的乾擾中,看清了牆壁上已經剝落破敗的生鏽金屬條。

“菲利普斯,湊近點,我需要看清上麵寫的什麼。”

祈行夜已經迅速做出判斷:“說不定能為我們指出當前所在的位置。”

菲利普斯被他拽在手裡,略顯厚重的銀白色生化服,讓他們不得不像連體嬰一樣一起行動。

順流而下很容易。

但想要橫渡江河,就要迎接整個水流橫截麵撞擊的阻力。

在向牆壁靠攏,離開祈行夜所找到的汙染物間隙路徑後,菲利普斯瞬間覺得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壓力徒然升高。

他咬緊了牙關,努力集中注意力在牆壁的標識牌上。

黃色三角形標識牌已經生鏽,但國際通用規則依舊讓兩人可以輕易判斷出,這是警示。

“小心,地下有……”

祈行夜半眯著眼睛,從已經生鏽的牌子上艱難拚出殘缺不全的字母單詞。

“……核設施。”

認清全部字句後,祈行夜瞳孔緊縮。

“核設施?公園站附近有核設施?城市正中央???”

他愕然看向菲利普斯,同時也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茫然和恐懼。

“怎麼會……”

菲利普斯喃喃,一時茫然。

出事的地鐵站離華府公園,隻有不到一百米,而華府公園距離白宮,不到十公裡。

就算他們已經跟著汙染物走出了一些距離,但祈行夜一直都在心中默數數字。雖然失去了對於方位的辨識,但他很清楚,自己還沒有走到一萬步,並沒有走出太遠。

城市正中央。

不應該有任何國家和機構,敢喪心病狂的把核設施建立在城市中間。

尤其還是A國全聯邦的心臟,距離白宮如此之近,周圍一圈全部都是A國的官方機構。

祈行夜錯愕:“你們瘋了嗎?放得這麼近,一旦出問題,這個距離絕對是中心影響位置。”

“等,等等,我需要向特工局詢問。”

菲利普斯這個應急司司長很明顯也對此不知情,立刻皺眉想要聯係特工局。

但他們已經進得太深,早已經失去了與地上的通訊。

衛星通訊已經斷開鏈接。

菲利普斯向祈行夜搖搖頭:“要麼返航,要麼隻能在這附近另尋出路,暫時離開汙染物路徑,前往上方聯係地麵。”

同樣身處汙染事件中心,菲利普斯和祈行夜分彆隸屬於世界三大汙染調查機構其一,掌握著龐大厚重的資料情報,坐擁全球最頂尖的對汙染特製科技。

他們很清楚,核設施出現在汙染物行軍的途徑中,不僅核設施本身對於城市的威脅問題。

更要命的是——核設施能夠為汙染源提供的能量。

人類始終在尋找更加強有力的能源,為自己的現代化活動和科技研究提供穩固保障。

而核能,是人類目前對強能源最廣泛使用的能源之一。

但是,能夠使用核能的,不僅隻有人類。

汙染是第三力量,它與人類的差距,從分子級彆開始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進行分化。

而作為粒子碰撞產生的能量,汙染物同樣可以吸收並加以利用。

這也是國內科研院用在對汙染特製武器研發中的思路之一。

——用汙染粒子,與粒子碰撞進行交叉使用,兼具兩類特性,用粒子短時間高速碰撞所產生的爆炸,對汙染物進行攻擊,瞬時覆蓋汙染物,先吞噬,再分解。以此達到攻擊和殺傷性目標。

每位調查官手中的對汙染特製武器,都可以看做一個極其微小型的核能裝置。

祈行夜在與徐文卿閒聊時,曾經詢問並知道了這條信息。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汙染物竟然極有可能借助核能的幫助,反過來危及人類與城市。

“如果隻是途徑,那或許問題還不大。汙染物真的有那種程度的神智,會想到要利用核設施嗎?”

菲利普斯皺眉:“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祈行夜在與後方通訊失敗後,就重新靠近牆壁,試圖從牆壁上懸掛的銘牌和遺落的痕跡中,找出更多能為他指引方向的東西。

“想要折返,應該是不可能了。”

祈行夜看了眼身後,冷靜道:“你沒發現嗎?汙染物的數量在減少。這條汙染物的河流,要乾涸了。”

汙染物的數量龐大,但並非真正的無窮無儘。

這些快速湧動的黑線,就像是組成更龐大存在的“細胞”,每一條黑線都極長,極細。這讓它們具有了人類所無法擁有的優勢。

——迅速。

沒有來自風的阻力,將重力壓縮到最小。

現實的物理法則幾乎無法繼續統治眼下這些汙染物。

它們靈活的從牆壁之間的每一條縫隙中穿過,雖然是人類的建築,但很多人類無法到達的地方,它們卻可以,用人類根本不會考慮的最短路徑,縮小它們的行軍距離,響應不知身在何處的汙染源的召喚。

祈行夜再快,終究也是人類,有體積,有重量,比不上一根線的速度。

他們可以選擇轉身折返。

但以目前的“水流量”來看,很可能他們還不等回到最初的起點,汙染物就已經全部通行完畢,無法再為他們指引方向。

將他們拋在地下迷宮的半路上。

就算幸運,他們成功回到了最開始出事的地鐵站,但也很難說那些汙染還能再將他們帶回到現在的位置。

“轉身就等於放棄任務,功虧一簣。”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自己回去,說明情況。我並不阻攔。”

說罷,他似乎注意到了牆上的什麼東西,已經著手開始清理牆壁上的青苔,讓被覆蓋的物品逐漸露出真麵目。

菲利普斯咬了咬牙,還是點頭:“那就在這附近再看看。”

祈行夜已經將粘在牆上的東西撕了下來。

看起來,似乎是一塊被人咀嚼過的口香糖,下麵還粘著一張五顏六色的紙。

這些東西在地下隧道裡待了有些年頭,鮮豔的顏色早已經褪色得陳舊,落滿了灰又被水汽濕潤的口香糖也失去了原本的粘性,甚至已經被青苔覆蓋。

隻是一團垃圾。

卻被祈行夜像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清理,展開了下麵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紙張。

彩色的,會用這種配色和紙質的,多是宣傳單。

——果然。

祈行夜挑了挑眉,將已經老化得依稀隻能看出輪廓的宣傳單展示給菲利普斯看。

“披薩店?通訊公司地鐵站外一百米。”

他問菲利普斯這個本地人:“你知道這家店嗎?”

菲利普斯搖頭:“這種一元披薩店,我怎麼會知道。”

“不過……”

菲利普斯眼神逐漸凝重,從祈行夜手裡接過早已經過時的宣傳單。

“通訊公司地鐵站,這家通訊公司在十年前的智能手機浪潮中,就已經倒閉了。在那之前,這個地鐵站也已經關停。”

他抬頭嚴肅:“你找到了好東西,我知道我們在哪了。”

這種廉價快餐廳的主要目標人群,就是很大一部分工薪階層,最喜歡在大街上、地鐵口分發宣傳單。

而一般他們會選擇的宣傳地點,多在自己的門店附近,做的也是附近工人的生意。

這張宣傳單很可能是在很多年前,某個檢修工人在工作時從這裡經過,順手將吃過的口香糖和宣傳單一起扔在了這裡。

現在卻成功成為了坐標。

“我們在已經關停的通訊公司地鐵站附近。”

祈行夜點點頭:“你能想到在這附近有什麼機構,會喪心病狂的在城市中央建核設施嗎?”

菲利普斯本來在搖頭,想說自己怎麼會知道有這種機構,就算是批也絕對批不下來。

但忽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頓住了。

祈行夜挑眉:“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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