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18059 字 4個月前

祈行夜轉身,笑著看向求助人的房子。

獨居的求助人對鏡子並沒有太多需求,因此使用的隻是老式衣櫃的自帶鏡子,全屋僅此一麵。

而這麵鏡子,在客廳。

如果站在鏡子前,就會發現——鏡子,正對著窗戶。

“求助人當時確實喝了酒看花了眼,他看錯了。他以為鬼是在鏡子裡,但其實。”

祈行夜頓了下,淡淡道:“鬼當時已經進了房子,就站在他身後。”

投射在鏡子裡,被求助人看到。

那個時候,求助人就已經被汙染了。像被打上了標記的獵物,不論跑到哪裡,也會被循著氣味找到。

聽到原因的專員小王不寒而栗,細思恐極。

“可,如果這個求助人是這樣。那之前的……”

小王愣住,一個可怕的猜測忽然從心頭起:“之前的幾十個求助人,難道也已經……”

他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怎麼敢確認呢?

就在昨天,那些求助人還抱著他哭泣,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命。而他安慰著求助人,心裡也感激他們還活著,僥幸逃脫。

可今天,怎麼一切就變了呢?

“現在還不知道,需要確認過才行。先讓專員們去求助人家中,務必先看住他們,不能讓他們逃離。”

祈行夜皺眉:“我們需要找到一個更安全正常的方式,驗證所有的求助人。”

汙染的進化方向之一,似乎就是藏匿。

過去野蠻的粗放式成長過程中,汙染粒子還是太容易被調查官找到並殺死,這對汙染的“族群”存在致命弊端。

如果他們想要瞞過調查官,在現實世界站穩腳跟,甚至建造大本營,為將要到來的競爭甚至是戰爭做準備,那麼首先最關鍵的,就是隱蔽。

他們需要一個足夠讓他們休養生息的基地,一個介於他界和此界之間的中轉站,緩衝帶。

“隻是不知道,汙染會把這個基地設在哪裡。”

祈行夜皺眉,仰頭看向天空:“縫隙在天上——那基地呢?”

難道,在地底?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阻斷汙染逃逸途徑,不能讓它繼續傳播。

專員們很快趕到各個求助人家中。

隨即,他們愕然發現,那些求助人之中,竟然真的有人已經不見了!

家裡所有財物俱在,但人不知所蹤。

查看監控,一些人是在淩晨離開家門的,並且舉止怪異,看上去,似乎還不適應人類的生活,磕磕絆絆摸索著前行。

並且……

“祈偵探,所有離開的人都是同一時間走的,就在雪停的時候!”

專員焦急:“時間完全吻合,一秒鐘都不差。”

祈行夜倏地皺緊眉頭:“還剩下多少人?立刻讓守衛部隊去轉移看守,強製執行!現在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汙染物,不能讓剩下的這些人再離開。”

專員立刻趕往執行。

商南明也同時向所有調查官和專員發布命令。

“關注所有有可能涉及到汙染的消息,篩選網絡信息,放開所有通訊緊急權限,尋找有可能的汙染目標。”

商南明冷聲道:“還有更多汙染物,很可能並沒有撥打電話。”

能打出求助電話的,大多都是在汙染物靠近之前,就已經有所察覺並且尚有打電話條件的。

但如果連本人都沒有發現危險,或是睡夢中就被汙染物殺死,然後啃噬了所有血肉隻剩一副骨架,被汙染物披上血肉,取代了身份呢?

其他人根本不會發現。

一切就已經在暗中完成了置換。

祈行夜之所以會發現中年男人被取代,也是因為對方完全沒有習慣現實社會的時間,因此暴露了破綻。

可這場汙染針對人類的屠戮和取代,發生在半夜。雪停到現在,已經有五個小時。

足夠其中一些完成替換更早些的汙染物,摸索著熟悉現實世界了。

祈行夜站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口,春日的陽光落在肩上,卻一點暖意也沒有。

他隻覺得脊背發冷。

一旦那些汙染物完美替代身份,融入現實,那除非殺死他們,根據崩碎的血肉來判斷他們的身份,否則就再難以在現實中分辨,究竟誰是人誰是鬼。

甚至現在在向他微笑著大爺,投來好奇目光的小姑娘,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潛伏進人類社會的汙染物。

調查局再如何防範,也不會拒絕被保護者。

可汙染物,已經越過了防線,曲線作戰。

“行夜。”

商南明掛斷電話,回身時就看到了祈行夜眉頭緊蹙的嚴肅模樣。

他無聲歎了口氣,走過去,抬手輕輕落在祈行夜的眼前:“不要太擔心,不論出現怎樣的轉變,我們都不會任由汙染作亂。”

“憂愁的表情不適合你。行夜,你不相信自己能戰勝汙染嗎?”

剛回過神的祈行夜:“?!”

勝負欲,啟動——!

他立刻抬手一把握住商南明的手掌拽下,揚了揚下頷:“開玩笑!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在看不起我嗎?”

“隻是汙染而已,我們殺死的汙染物還不多嗎?”

“隻是……”

祈行夜輕蹙眉頭,緩緩轉身看向繁華的街道:“我們該如何保護人們?”

——如果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又該如何作戰?

同樣的問題,也在科研院被提起。

“明院長,從前方發回來的戰況報告。”

副院長張執愁眉不展:“汙染,變化得太快了。”

他們研究與填補漏洞的速度,已經顯出劣勢,難以匹及敵人成長的速度。

科研院很多第一時間知道了情況變化的屬員,都趕緊擔憂的給各自家人打電話詢問平安,囑咐家人多加小心。

張執看著這一幕,知道他們違反保密條款,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

隻是……

他歎了口氣:“如果汙染物真的取代了他們的家人,他們又如何能知道呢?平白告訴汙染物,自己是與汙染研究相關、有價值的目標罷了。”

“明院長,您不給兩位公子打電話問問情況嗎?”

明言依舊坐在寬大的書桌後,像過去十幾年一樣,安靜而專注的翻閱報告和文件。

絕密檔案在他身邊堆得一人多高,淹沒了他修長瘦削的身形。他俯首其中,對外界紛亂不感興趣,隻專心研究。

他手邊攤開著幾本筆記,上麵工整的寫滿了參數公式,實驗設計方案和示意圖密密麻麻,卻漂亮清晰得像是打印出來的一般。

聽到張執的詢問,明言手中的筆才頓了頓。

他抬頭,平靜望向張執:“為什麼要打電話?”

張執:“您不擔心他們會……”

“沒有那個必要。”

明言推了推從鼻梁上滑落的銀邊眼鏡,抬手遞去一本筆記:“祈行夜發回來的描述我看了,這是我的一些想法,拿去讓下麵的研究員實現,67%的概率可以找出分辨汙染物的方法。”

“記得讓研究員做好實驗記錄,包括所有失敗記錄——我要求實時回傳失敗情況及當時數據,有了這些,我才能改進參數和步驟。”

張執震驚:“這麼快!”

他接過筆記本,剛打開就被上麵密密麻麻的公式震在了當場,隻覺被超出理解範圍的知識衝擊得頭暈目眩。

不論張執與明言共事多少年,都會一如既往的驚歎於明言的工作能力。

造物主怎麼會偏愛到如此地步,將世間所有才學都給了明言?如果他沒有生逢汙染,會不會是下一個愛因斯坦?

他不由感慨,也為自己的渺小愚鈍而慚愧。

張執隻負責科研院的行政和日常管理運行,是明言的副手,但對科研所知不多。雖然也有博士學位,但與科研院這些智商強橫的頂尖研究者無法相提並論。

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出眼前這份筆記的重要程度。

“我這就送去研究室。”

張執嚴肅點頭,顧不得形象轉身狂奔,一秒不敢耽誤。

當身邊重新安靜下來之後,明言剛起了頭的筆記,卻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了。

他微微抬起筆,看著筆記本上的字跡出神。

給那兩個孩子打電話……嗎?

“上一次我給他們打電話,是什麼時候?”

明言問生活助理:“你也會給你家人打電話嗎?為什麼。”

“為了……呃,表達關心?”

負責這位不世出的世界頂級科學家一應生活所需的助理,在聽到這個問題時還是犯了難,不知該如何向冰冷不知感情的明院長解釋。

翻過記錄後,助理有些吃驚,猶豫著道:“您,您上次給兩位公子打電話,是十九年前?”

“從您夫人的葬禮之後……您似乎,就再也沒有與他們見過麵。”

助理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記錄出錯了嗎?怎麼會有人十九年沒有給自己的孩子打過電話,一點也不關心嗎?

明言不喜歡在工作上有意外和遺忘,出錯在他這裡是大罪。

不僅是對他人,對他自己更是嚴苛。從領導科研院開始,他每一日的生活都有對應的記錄,可視化記憶,幾乎真如機器人般活著。

也因此,助理就算不想相信,也隻能在翻閱過所有記錄後,挫敗的承認:真的有。

他們院長,真的隻關心工作,好像生命裡隻剩下了科研。

就連所有的情感,和有關於私人生活的記憶,都被當做無用信息的垃圾清掃出去了嗎。

助理看著詳細到嚴苛,卻毫無家人朋友等等痕跡的繁多數據記錄,怔愣時也有些難過。

他不由得望向這位頂級科學家。

沒有家人朋友,沒有休息和放鬆,連一分鐘的娛樂時間都沒有,除了每日四小時睡眠時間之外,就是被工作和研究填滿……這樣的日子讓他來,一天都難熬。

院長卻度過了整整十九年。

助理看起來快哭了,由衷為明言感到難過。

明言無法共情助理的沮喪,他隻是平靜點點頭,並不認為這樣有什麼問題。

隻是……

“我有兩個孩子?”

他平靜問:“第二個叫什麼?”

“荔枝。”

助理小心翼翼:“明荔枝。”

“哦——”

明言怔了下,隨即勾了勾唇角,竟然笑了:“沒錯。”

“我夫人,她最喜歡吃荔枝。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我總是要跑遍全城,為她買荔枝。”

他還記得,冬季荔枝難尋,他在大雪裡跑了很久的路,也沒能為夫人買到荔枝。

隻能買了些荔枝味的雪糕與糖果,愧疚到在夫人麵前不敢言語。

夫人卻抱著他咯咯的笑,揉搓他的臉到變形,問他不冷嗎耳朵都凍紅了也不知道。

他沮喪告訴夫人,沒有荔枝。他跑了整個京城,找遍了認識的人,也沒能買到哪怕一顆。

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研究出一種可以在冬日生長的荔枝,就種在我們的花園,你會喜歡嗎?’

夫人是怎麼回答的?

夫人揉亂了他的頭發,抱著他哎喲哎喲笑得肚子痛,說他是個小傻子。

‘我哪是喜歡荔枝呢?我是喜歡你,蠢明言。’

他愣愣看著懷裡柔軟溫暖的夫人,不明白,但也抿了抿唇,紅著臉跟著一起笑。

可後來啊,冬季的荔枝沒能研究出來。

他也沒有再跑遍全世界,隻為夫人尋一顆愛吃的荔枝回來。

此生教會了他什麼是愛,也愛著他的人,再也不見了。

他的夫人……

明言注視著筆尖出神,唇邊笑意慢慢消失。

又是那張熟悉的冰冷麵容。

“我知道了。”

明言垂眸,將文件遞過去:“告訴林局長,科研院已經有了初步結論。”

“汙染科技,持續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