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4293 字 3個月前

CB0879案件, 彆名:春日雪。

銜尾蛇之後,影響範圍最大,受災最廣的重大汙染事件。

受影響人數高達一千萬人, 半個京城都被籠罩在春日晴雪中, 從銜尾蛇擴大的縫隙趁機潛入的汙染粒子, 在京城肆意開疆擴土,吞噬世界, 殺害人類, 取代身份。

汙染物撕碎人類, 將血肉的皮囊穿在身上, 頂替他們的身份,悄無聲息融入社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工作, 上學。

沒有人分辨得出汙染物和人類。更多普通市民, 更對汙染物的存在毫無所覺。

或許昨日還是自己的妻子, 丈夫, 父母,孩子,今日再相見,親昵喊自己名字的家人, 就已經被汙染物取而代之。

家門口的早點攤老板, 遛彎的大爺, 熱情問好的阿姨……一張張笑臉之下,隱藏的,或許就是汙染的骸骨。

京城市民對此唯一的感知,就是最近路上的關卡激增, 檢查“不明物體”的製服們越發增多,整座城市到處都能看到穿藏藍夾克的人忙碌穿梭。

“下麵為您報道一則本市新聞:城北一老舊居民樓,地基滲水難以再承重,經專家評估確定為危房,已於近日成功破拆……”

馬路上擁堵著等待安檢的車輛,再著急的打工人也隻能耐著性子慢慢磨,聽著早間新聞,閒聊打發等待的時間。

“喲,這拆的。”

司機不經意瞥了眼平板上的新聞畫麵,樂了:“這麼大一坑啊嘿!”

畫麵上,小區裡那棟地基滲水的危房已經爆破拆除,航拍畫麵裡也隻留下一個巨大坑洞,黑黝黝看不清下麵,卻無端令人恐懼。

好像那坑裡有什麼,再細看,會將他們也一並拽下去。

好在那畫麵一閃而過,導播也害怕,沒讓它停留太久。

很快跳到了下一條新聞,不少人都沒有在意危樓新聞,左耳進右耳出。

“沒想到現在拆除速度這麼快還這麼徹底,一點建築垃圾都沒留,就跟那憑空蒸發了一樣。”

司機還是有些在意,不由多說了兩句。

副駕駛上的女兒不樂意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科技日新月異懂不懂啊爸?有那時間說新聞,不如趕緊檢查到我們——今天我值日都要遲到了。”

說話間,已經有交警身邊跟著藏藍色夾克小哥,向他們這邊走來。

“同誌您好,駕駛證身份證出示一下。”

交警敬了個禮等待。

身穿藏藍色夾克的小哥年輕又帥氣,笑眯眯彎腰道:“不好意思,因為接到舉報說有非法物品入境,所以檢查得仔細些,耽誤妹妹上學了。介意我再多問幾個問題嗎?感謝您對國家安全做出的貢獻。”

女兒愣了愣,沒想到小哥的聽力這麼好,離老遠竟然還能聽到她說話,還是吐槽的。

加上小哥笑著的清秀麵容實在是如沐春風,乾淨剔透得像水晶,讓人生不起氣來——他笑起來時甚至還有兩個好看的小梨渦!

女兒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假咳了一聲:“沒,沒什麼,應應應該的。”

天啊!他還說感謝我的貢獻……突然好有參與感使命感,拒絕都像在犯錯。家人們,誰懂啊!

司機挑眉瞥了眼女兒,意味深長。

雖然從未見過藏藍夾克上彆著的徽標,但這並不耽誤大家對製服天然的信任。

小哥雖然提前道歉又擺好了態度,但問的也不是多難以回答的問題,反而邊拿著終端對照著信息,邊詢問了些生活問題。

家裡幾口人,平時喜歡吃什麼,上班上學習慣走哪條路……

簡單得讓人莫名其妙。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小哥態度好又會說話,上來就感謝大家,眾人也不好拒絕,誠實回答了這些看起來沒用的問題。

“這到底是在檢查什麼啊?感覺都好幾天了,還沒查到嗎。”

司機忍不住問了一句,憂心忡忡:“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小哥敬了個禮,笑眯眯道:“您放心,保護您的安全就是我的使命。”

“祝您今天有個好心情,再見。”

到底還是沒給出確切答案。

但大多數人都是隨口一問,對能不能得到回答並不在乎。

司機也不例外,在小哥的笑容裡,被忽悠得暈暈乎乎但美滋滋的開走了。

早晨的檢查雖然密集卻迅速。

一些人被從車裡拽出來,周邊武裝守衛迅速上前,製服帶走。

另外的車輛得以放行。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但等終於檢查完路口所有車輛,已經是早高峰過去兩個小時後了。

站了一早上的明荔枝,也終於能捶了捶酸痛的小腿,不顧及形象的一屁股坐在路邊。

走過來的晉南無奈搖頭:“荔枝,你好歹坐在椅子上,地麵涼。”

明荔枝癱癱:“不行撐不住了,再站下去就要曬成變成葡萄乾了。”

晉南:……荔枝為什麼會曬成葡萄乾?是不是哪裡不對?

他遞過去一袋早餐:“一猜就知道你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給你帶了早飯。今天一早收獲怎麼樣?”

明荔枝向身後揚了揚下頷示意:“開門紅。”

守在各個關卡,等著押送偽裝身份汙染物的拘束車隊,已經一輛車也不剩。

偽裝汙染物一個個在車裡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人都擠得變形了還被調查官往裡麵硬塞,頗有早高峰地鐵公交的擁擠之風。

大概汙染物自己也想不到,偽裝成人類的第一步,竟然體驗了一把社畜的辛酸淚。

這些車隊送回總部,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再趕回來,重新回到市區內各個關卡,等待很快來臨的下一波“沙丁魚”。

晉南搖搖頭:“我那邊也是。”

“誰能想到,不過是四月下了一場雪,竟然會多出這麼多汙染物,還都是偽裝潛伏在社會裡的。”

如果真的被它們逃過去了,任由偽裝,那後果……不堪設想。

沒有調查官願意在對付前麵的汙染物時,還要防備著後麵的被保護者。

本來應該是調查官們拚死保護的對象,現在卻很有可能混入敵人。無時無刻的警惕,足以消耗儘調查官的所有精力,還不等開打,人就已經倒下了。

科研院和科技部門還在加班加點的升級技術。

迭代時期,調查官們也隻能自力更生,拋棄對工具的依賴,全憑對信息的處理判斷。

通過人們對自身生活的了解與否,篩查大概率是汙染物的存在——人不一定了解自己,但連自己叫什麼喜歡什麼都不知道的,一定是還沒來得及偽裝好的汙染物。

晉南說起工作,明荔枝也不搭話,悶頭苦吃,兩腮都塞得鼓鼓的像個小鬆鼠。

不經意瞥到的晉南哭笑不得:“慢點吃,沒有人和你搶。”

“但沒有人會等我了,我也已經有了必須要保護的人。”

明荔枝一抹嘴,已經站起來準備再次投身工作。

他眼睛亮晶晶的堅定:“老板不在,沒有人會把我當小朋友保護了。這次我要做成年人!”

足夠保護老板的可靠大人。

他笑眯眯轉身向晉南道謝:“謝謝晉爸爸的早餐。”

晉南:“……你是祈偵探2.0嗎?”

他昏睡著,你就來氣我?

但明荔枝常年跟在祈行夜身邊,耳濡目染,可以說他是被祈行夜親手教出來的孩子,比明言明鏡台對他的影響都還要大。

在祈行夜重傷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投身工作化身工作狂人的明荔枝,展露出了強大的社交能力,頗有祈行夜遺風,誰見了這乖巧又乾淨俊秀的青年,都難生惡感。

倒是讓專員們的工作也意外快速推進了不少。

但晉南聽周圍人猛誇明荔枝有祈行夜遺風,隻無奈:“……祈行夜,不還是活著嗎?”

要是祈行夜死了,他們商長官可能就要瘋了。

——即便祈行夜隻是在醫療部睡大覺,商長官最近的氣壓就已經低得嚇人了。

連帶著整個調查局總部的工作效率,都被商長官嚇得直線上升。

誰都害怕自己出錯惹怒了商長官,招來一頓訓斥。

晉南:“你昨天去看你們老板了嗎?他怎麼樣,情況好轉了嗎?”

明荔枝拿起終端的手一頓。

他眉眼下垂,提起老板時終究還是沒忍住流露出難過情緒,癟著嘴幾乎快哭了。

“沒……我沒敢去。”

他悶悶道:“看著老板躺在病床上,我害怕。”

害怕唯一一位被他視為親人的存在,會就這樣拋下他離開。

“況且,商長官一直在那,我見縫插針都找不到好時機。”

明荔枝哭喪著臉:“我哪敢靠近啊。”

商南明對明言的厭惡,明荔枝心知肚明。

平日裡就不敢去觸黴頭,儘可能遠離商南明不在他眼前晃,省得這冷酷而位高權重的長官哪天一個不高興,就把他暗鯊了。

更何況還是現在沒有老板保護他的時候,他就更加不敢靠近商南明了。

離老遠聽到聲音,都跑得和兔子一樣快。

調查官們:“?小荔枝這麼害羞的嗎?”

明荔枝:嗬嗬,你們是不知道商長官有多不喜歡明院長。萬一這次他家老板昏迷重傷的事,再和明院長有關係……?

這時候還趕在商長官眼前晃,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嗎。

明荔枝對自己一家的危險程度,持懷疑態度。

——就算哪天世界毀滅了,找罪魁禍首就往姓明的身上找,準沒錯。嗬嗬。

晉南聽明荔枝說起這事,哭笑不得:“明院長究竟給你留下了什麼印象啊?他雖然不是好父親,但他絕對是個負責任的院長。”

“彆看我們商長官討厭明院長,但他也不會因此而否定明院長的客觀付出。在上一個十年裡,很多調查官和專員能活下來,都要感謝科研院夜以繼日的努力。”

身為外勤的晉南,對此感受最深。

但他也能理解明荔枝的恐懼。

沒有人知道,CB0879核心汙染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麼。

長官震怒,偵探重傷,現場夷為平地。

當時在場的眾人,隻來得及看到商南明俯身,將祈行夜從廢墟中抱出來。

商南明打橫抱著祈行夜,血液順著祈行夜垂落的手掌,滴滴答答落下來,染紅了他們走過的道路。

而在他們身後,被汙染的樓棟轟然倒塌。

大地顫動,塵土飛揚。

危房爆破?

不是的。

前一分鐘還完好的大樓,下一刻已經化為烏有。

漫天黑色雨滴裡,樓棟隻剩下一個碩大深坑。

祈行夜重傷,體無完膚,傷到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連為他做手術的醫療官,都在數清傷勢後忍不住掉下淚來。

經驗豐富的老醫療官紅了眼圈:“我為調查官治了二十年傷了,但受傷到這種程度還能撐住一口氣的,還是第一次見。”

以往傷到這樣的……連上手術台搶救的可能都沒有。

三十四處骨折,一百二十三處劃傷,股動脈破裂,傷及脾臟心肺。

鮮血染紅了手術台,十幾位醫療官一起爭分奪秒與死神搶人。

所有人都暗自心驚於祈行夜傷勢之重。

那日同樣執行春日雪任務的調查官們,更是焦急等候在手術室外,有人哭崩在門外。

“祈偵探……他每一道傷,都本應該是我們的。”

“他是代替我們赴死,自己拿命探出一條路來。”

“祈哥!祈哥啊嗚嗚嗚,我要給你供長生牌位點長明燈,祈爹啊你可千萬不能死。”

手術進行了一天一夜。

醫療官差點就以為祈行夜活不下來。

但神奇的是,一直像有一股力量吊著他的命,看不見的氣護住了他最核心的精神力不散,求生的意誌足以飛躍生死陰陽。

他想留在這人間。

“我隻聽過老話說,隻要人一口氣不散,自己想活著,就一定能能救回來。”

醫療官感慨:“之前一直嗤之以鼻,以為是心理安慰。但現在,我執業二十年,還真的遇到了……看來乾我們這行,還真得信點什麼。”

當手術燈由紅變綠,祈行夜已經平安的消息迅速被遞往各處。

緊緊懸著一顆心的林不之,也終於能長舒一口氣,跌坐回椅子裡。

京城方沒有表態,但戰略預警無聲撤銷。

與祈行夜相熟的各處各人,興高采烈如過年,為他的平安無事笑得合不攏嘴。

連食堂都一高興加了兩個貢神菜,為摯友祈福。運輸部更是一高興,連長長一串戰損報廢清單都拋在腦後,窮部門湊錢買花送到醫療部。

由祈行夜負責教導的新人助理調查官們,也都鬆了口氣。很多人緩不過神來,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戰場殘酷。

強大如祈行夜,也會有如此危急的時刻。前一天還笑眯眯和他們打趣的人,今天就會躺在手術台上生死難料。

萬國抱著柱子嚎啕大哭,濃眉大眼的被他硬生生哭剩了眼縫縫,頂著兩個核桃一樣滑稽又可憐,令眾人哭笑不得。

“就這麼擔心你教官嗎?”

萬國簡直是水做的,一米八的硬朗青年一提到祈行夜,立刻哭哭啼啼嗷嗷叫:“教官啊!祈教官啊嗚嗚嗚!”

羅溟被哭得腦仁直抽,氣得想抽萬國。

被搭檔徐台硯強行按下,笑眯眯問:“那孩子隻是擔心他教官罷了。倒是昨晚,擔心祈行夜到整宿睡不著的人是誰?”

羅溟:“……是我。”

而枯坐一天一夜,終於等到學生平安脫離生命危險的秦偉偉,也終於癱軟在椅子上,抖著手去拿水杯卻摔了個粉碎,這才發覺自己早已經緊張到渾身僵硬,肌肉麻木,嗓子裡更全都是血腥味。

——但有力氣打電話大罵林不之。

假裝自己不存在的秘書:……怎麼像父母離婚後,因為老父親沒看護好孩子,讓孩子受傷後,打電話來責問的暴怒老母親?

林不之連連應聲,溫和笑著聽秦偉偉罵自己,有罵必應,儼然已經被罵成了十惡不赦不可饒恕的千古罪人,但也沒有反駁一個字。

隻在秦偉偉罵累了停下來換氣時,溫聲問:“有沒有記得睡覺吃飯?祈行夜已經脫離危險了,那你呢,你一定很擔心他,你還好嗎?”

秦偉偉翻著白眼,剛想啞著嗓子問他關你屁事。

就被敲響了辦公室大門。

秦偉偉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出窗外。

——現在林不之已經變態到這種地步了嗎!前一秒被罵,下一秒就直接上門報複??

等他氣勢洶洶一開門:“林不之你個變態!”

門外猝不及防被罵懵了的調查局守衛:“啊??”

他震驚,大感不解:“秦主任……我奉局長之命,來給您送衣物和食物。”

秦偉偉視線往下一看,就看到守衛的手裡果然捧著一疊乾淨衣物,不僅還有食物,甚至守衛還遞來保溫杯,裡麵是泡好的羅漢果蜂蜜茶。

水溫正適合入口。

溫潤了著急上火發疼的嗓子。

秦偉偉端著保溫杯,一時發愣,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誤會了林不之。

“你……”

他眼神複雜,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對電話對麵的人說。

生了十幾年氣,年少時賭咒發誓老死不相往來,死不見一麵。

卻沒想到,那人總是會再次出現在他生命中,動搖他的決心。

“偉偉,有我在呢,祈行夜出不了事。”

林不之輕聲歎息,歉疚道:“十八年前我做錯了決定,沒有聽你的勸阻,滿心以為我是在為人類做百年計劃,將南明交給了明言帶走……”

“我錯過一次,無法彌補。所以這一次,我不會讓錯誤重演。”

秦偉偉愣了愣。

良久,他輕輕“嗯”了一聲。

“姑且相信你一次。”

林不之眼中浮現驚喜笑意。

秦偉偉冷哼:“再敢辜負我的信任你就自行流放南極吧混蛋!給北極熊當口糧都算你最後一點貢獻!”

林不之:“誒?”

北極熊:……你猜我為什麼不叫南極熊。不想讓我吃就直說,何必搞這麼複雜,嘖,口是心非。

而在一切風暴的最中心,醫療部內,病床上的祈行夜卻安然沉睡。

儀器滴答,平穩安詳。

隔著玻璃,商南明眸光陰沉,痛色沉鬱。

“他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醫療部部長歎息:“商長官,他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內臟破裂,手術時腹腔積血嚴重,放在常人那裡連急救的機會都沒有。”

“祈偵探是我見過意誌力最頑強的人,不是我們救他回來,是他自己,不願意離開人間。”

白發蒼蒼的部長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