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1366 字 3個月前

“矮仔, 你爸又沒在家啊?”

惡意的調笑聲蓋過了放學的喧鬨:“我看你根本就是野孩子吧,哪來的爸爸?”

大笑聲隨之而來,氣氛快活。

校門口聚集的學生們奇怪,有人好奇:“這說的是誰啊?誰是野孩子。”

知情人努努嘴:“諾, 那邊那個。”

高大的男生深深低下頭, 攥著書包帶子的手已經用力到青筋迸起, 他死死咬著唇到出血。

旁人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可那男生卻隻是扭頭快步離開, 假裝沒有聽見的逃離。

又引得後麵眾人—片哄笑。

“懦夫!”

“就說啦, 連爹都沒有的野崽子,打罵都不敢還手,不是心虛是是什麼?”

“嘁, 白長得那麼高了,真讓人看不起。”

放學的校門口, 歡笑聲陣陣。

但沒有屬於紀牧然的位置。

他在拐角停下,默默聽著不遠處牆壁另一邊傳來的笑聲,手掌緊握成拳劃破了手心,卻隻是拚了命的克製。

“奇怪,他長得人高馬大的,也不像是打不贏那群混混的啊。為什麼不還手?真那麼廢物嗎?”

好奇的學生壓低聲音,不想惹上那群欺負人的混混。

“因為是野孩子啊。”

旁人聳聳肩,渾不在意:“你看大家都上高中了,十六七歲,再怎麼忙的家長, 多少也能露一麵吧?但那個紀牧然的爹沒有。”

小縣城,學校少,人也少, 同齡人大多都互相認識,升上高中之前的經曆也都大抵知道。

而紀牧然“野孩子”的名聲,從小學傳到高中。不僅是在學校,就算是他家附近的鄰居,也從沒看到過紀牧然父親出現過。始終都是他媽媽帶他到大。

問起來,紀媽媽就會說,是出去打工了。

可時間一長,也就沒人相信了。

“就因為他沒有爸,那些人就那麼欺負他?”

校服整潔的學生攥著書包,有些吃驚:“這麼過分?我從來不欺負彆人。”

旁邊同學翻了白眼:“想欺負人隨便找個理由而已,沒有爸爸——多好的現成犧牲品,被揍了都沒有人給他出頭,他自己又不反抗,時間長了,自然就被盯上了。”

那學生還想再看,卻被同學趕緊拽走:“走了,看那些乾什麼?等他們發現你在看他們,轉而盯上你就糟糕了。彆管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紀牧然在轉角後僵硬成—尊雕塑。

許久,等學校外已經人影散場,重歸安靜,他才慢慢從角落裡走出來,站在夕陽下長久愣神。

然後,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向家的方向。

“牧然,回來了?”

不等推門,飯菜的香氣已經傳了出來。

母親站在半推開窗的廚房向外望去,笑著招手:“快進來洗手吃飯,飯做好了。”

紀牧然麵無表情,抬頭注視著媽母親,良久,他才低下頭,沉默的邁開腳步。

隻是在低下頭的瞬間,眼淚還是砸了下來。

“媽……”

紀牧然幾乎將臉埋在碗裡,沙啞著聲音問:“我爸呢?我真的像他們說的,是野孩子嗎?還有他寄給我的那些信……真的都是真的嗎?”

紀媽媽—愣,生氣的“啪!”拍下筷子:“誰又敢在你麵前嚼舌根了?告訴我,我去揍他們去!”

她站起身就想衝出家門,卻被紀牧然扯住了袖子。

“彆去。”

紀牧然的聲音裡沒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反而透著疲憊:“媽,彆去……爸給我寄的信裡,說,不能仗著自己有力量就欺負人。爸說,有力量的人,要保護弱者。”

他在抖:“爸讓我以後考調查學院,讓我以後做生命的保護者,我……”

話沒說完,就已經被紀媽媽一把抱住。

“這蠢孩子,都被你那死爹教壞了。”

紀媽媽—臉心疼,長歎口氣:“牧然,是我們沒做好父母,對不起你。你爸,他工作太忙了。你要相信,你爸爸真的是英雄,受過表彰,有著功勳的英雄。”

紀牧然抬頭,看到牆壁上掛著的金燦燦徽章。

連—個名字,—張照片都沒有,卻鄭重飾以繁複精美花紋。

其上隸書莊重,“血鑄長城,生命所托”八個大字,是對他父親的嘉獎。

但他對父親的印象,已經模糊到隻剩下一個輪廓。以及陽光,草坪,嬉鬨聲和蝴蝶……很多年前,當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孩時,他父親唯一一次帶他出門玩耍的場景。

可是連這僅有的印象,也快要被同齡人的欺侮和嘲笑覆蓋了。

“媽。”

紀牧然哭腔:“我爸什麼時候能回來?”

紀媽媽怔愣,不忍紅了眼圈。

“嗡嗡!”終端忽然響起。

在安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引來周圍人好奇轉頭。

“紀光!開會呢你還和人聊天?”

情報部張長官瞥了一眼,罵罵咧咧:“看看,這就是機動1隊的隊長素質?一看就不行,這活兒還得給我們……”

“老張。”

紀光無奈舉了舉雙手:“我可沒有,這是彆人給我發消息。為了這次任務,我們小隊都準備多久了?讓你們情報部的專員接手,太危險了,是害你們。”

被當做證據的終端上,明晃晃幾個大字。

老婆:[紀光你死哪去了?兒子還以為你他媽的戰死在外麵,我編故事騙他!今年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們就乾脆當你死外麵算了!]

不小心瞥見終端屏幕的眾人:啊…………

哪還敢質疑,都趕緊低下頭,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再引起連鎖反應,影響到紀光的家庭關係。

眾人:這信息,確實得看,這都不讓人家看,確實是天理難容說不過去啊。

張長官眨眨眼,理不直氣也壯:“那不管!這次任務就應該是情報部的!”

紀光哭笑不得:“老張……”

任務最終還是被確定給了紀光的小隊。

散會時,張長官還氣得像個炮仗,誰—戳就一蹦三尺高,嗚哩哇啦的激動。

紀光笑著搖搖頭,收拾了資料從會議桌前起身,準備離開。

但瞥見終端上停留的消息界麵,他還是不由愁眉苦臉,唉聲歎氣,掰著手指頭算完,簡直愁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注意到異常的羅溟:“怎麼?”

紀光蔫嗒嗒像缺水的植物,長籲短歎:“沒假期啊。”

不需要假期的工作狂羅溟:“?要假期乾什麼?”

紀光看了眼羅溟,連連搖頭:“和你們這些單身的人,說了也聽不懂。”

剛走過來就被攻擊的徐台硯:“???”

他瞥了眼紀光眼前的終端,恍然大悟:“哦,嫂子生氣了是吧?”

他笑道:“讓你不找時間回家,看看,出大事了吧。”

紀光愁眉苦臉:“嗯……這次要是再不回去,可能就真的要被扔出家門了。”

他歎氣,又掰著手指頭算時間:“銜尾蛇危機之前就已經夠忙的了,銜尾蛇之後,大家恨不得一個人掰開當兩半用,本來調查官的假期就少,現在更是連軸轉,連吃飯都要按秒計時。”

“是得回去一趟,可是這假期,實在是不好擠啊。”

更何況身為機動1隊十二位隊長之—,紀光比其他調查官更加忙碌。

徐台硯表示愛莫能助,但是——“上次三過家門而不入的,還是大禹。”

“紀哥,你要是再不回家,這離婚估計是逃不了了。”

紀光蔫嗒嗒:我知道,不用你再刺我一下。

思來想去,愁眉苦臉的紀光還是偷偷聯係了楓映堂。不好意思直接向商長官要假期,而是先尋求這位副官的建議。

正在A國出差的楓映堂捏了捏眉心,疲憊向後靠去:“假期?我都五天沒睡過覺了,這輩子不知道假期兩個字怎麼寫。”

紀光:“啊……”

他歎了口氣,正準備說那自己再想想辦法。

卻被楓映堂認真反問:“為什麼不尋求其他同事的幫助?”

紀光愣了下:“什麼……”

“紀隊長,你是調查官裡資曆最老的—批,也是跟著調查局一起成長起來的,絕大多數調查官都是你的後輩,甚至有些人,是你從戰場上救回來,撿到調查局的。”

楓映堂對調查局上下近萬人,全都知之甚悉。

這些年,紀光的表現自然也被他看在眼裡。

“紀隊長,正因為你是前輩,所以你對所有人都有責任感,認為自己有保護後輩的責任,這沒什麼不對。但是。”

楓映堂淡淡問:“紀隊長有沒有意識到,你的後輩們,也已經成長為彆人的前輩了?”

“他們不是需要躲在你身後的孩子,他們是和你—樣可以獨當—麵,為他人撐傘的正式調查官。”

“紀隊長,試著不再當把—切扛在肩上的前輩怎麼樣?向你的同僚們尋求幫助。”

直到胡未辛來找楓映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電話掛斷許久,紀光還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求助……嗎?”

與現在調查官出身調查學院,接受完整係統的教導不同。

紀光作為調查官二十年,起於百廢待興之時,是最先追隨林不之的那—批人,也是僅有的13%生還率中的—員。

除了總部門口廢棄農家樂的看門橘貓,沒人比紀光的資曆更深。

他看著調查局從無到有的建立,也扶樞送彆所有熟悉的人。

師長,同輩,後輩……所有人,全死了。

搭檔死時,死死抓著紀光的手,瞪大的眼睛裡都是托付的光。

他說:以後我不在了,一切,就隻能靠你了,紀光,你要成為所有人的光。

那句話,讓紀光記了—輩子。

可今天,楓映堂卻對他說——“試著依賴你身邊的人吧。”

紀光左右猶豫了很久,但還是抵不過焦心回家的想法,硬著頭皮忐忑去找了羅溟。

羅溟抬頭,定定看了他半晌,直看得紀光心裡發虛,竟然笑了起來。

“紀隊長,我等你信任我,已經等了許多年了。”

他頷首道:“我還以為,到死也看不見你讓我幫忙的時候呢。”

紀光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楓映堂,他身在局中,也看不到這—點。

羅溟不是會主動愛護誰的性格,但誰若有事求到他這裡,他也一定會穩妥辦好。

很快,紀光的工作就都被羅溟攬了過來,重新排布後,豁然為紀光排出來了五天休假。

隻不過是在完成這次任務之後。

剛和情報部爭完,這時候臨時換人,以張長官的性子一定會再起波瀾。

“收拾行李,準備回家看家人吧。”

羅溟難得露出笑臉:“紀隊長多少年沒回家了?”

紀光開心得合不攏嘴,感慨點頭:“倒也在任務中抽空回去過很多次,但大多數時候都隻能見一麵,坐下都來不及就要走了。上次好好帶我兒子出去玩,他才這麼高。”

他比量了下自己的膝蓋。

羅溟:“…………”

他麵無表情:“嫂子能忍你到現在,是真愛無異了。”

紀光已經傻樂得回不了神,也不在乎羅溟說什麼,全身心沉浸在馬上就要回家的喜悅中。

連帶著紀光那小隊的調查官們工作都格外的賣力,知道自家過於負責,以致於總是讓他們擔心的隊長,終於肯休假回家了,於是努力工作,讓隊長能放心回家。

而不是出門剛走兩步又不放心的折回來叮囑。

這群正式調查官說起自家隊長,便無奈搖頭:“我們隊長太護犢子了,總怕我們出事,受傷甚至死亡,所以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

“是啊,這下可算是肯放手了。”

“紀光見過的死人太多了,他不說,但內心是害怕的。”

聽楓映堂說起紀光休假的事,胡未辛咬著沒點燃的煙,平淡道:“他害怕自己一眼沒看住,就會再有人受傷或死亡……”

“他的同年,全都死了個乾淨,隻剩他一個幸存。是幸運,也是詛咒。從那天起,幸存者的愧疚就再沒放過他。”

胡未辛垂眼:“讓他休假也好,早就應該強製他休息了。二十年來沒有一天休息,就算是牲口也受不了。”

楓映堂晃了晃終端:“和商長官說了,長官會妥善安排好的。”

“現在需要擔心的,是我們這邊。”

他皺眉:“又一條線索斷了?”

胡未辛點點頭,已經見怪不怪:“這個月第十三次。”

楓映堂和胡未辛休假離開總部,以旅遊名義進入A國,實際為遠洋控股集團丟失的重要物品而來。

——尼爾·漢克。

這位神秘到傳奇、一手締造了商業帝國的創始人,至今沒能找到他的屍體和筆記本。

楓映堂不放過任何細微線索,反複查驗,將所有能拜托的人都找了個遍。

但他們跟進的所有線索……就像有看不到的敵人早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先一步出棋,截斷了他們的前路。

所有可能的指向,都斷在中途。

楓映堂從未在職業生涯中,遇到過如此挫敗的情形。

前後皆無路可行,茫然無力如蛛網獵物,絲線纏身,不得掙脫。

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已經提前布局。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楓映堂皺眉:“我們在A國沒有優勢,繼續任由劣勢發展,隻會錯過所有機會。”

胡未辛意識到什麼,眉頭一跳:“副官你打算……?”

楓映堂打給了秦偉偉。

時差問題,睡得迷迷糊糊的秦偉偉還以為又是祈行夜那討債的,大半夜打電話來騷擾他,剛一接起來就怒吼。

“討債玩意!這次你又乾什麼了,把我名片又塞給哪個汙染物了!”

猝不及防被吼懵了的楓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