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隻在晉江文學城 幽暗森林(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3322 字 3個月前

專家組和村民們倉惶離開房屋,以為這是一場地震,想要到開闊地帶避險。

可是當他們抬頭,卻看到了此生難忘的景象。

“那是……什麼啊?”

專家顫抖著聲音,瞳孔緊縮。

天空之上,無數洪流在從四麵八方彙集到此處,宛如無數條黑色河流,可在那些河流之中,卻並非純然黑色,而是有畫麵顯現。

一張張臉,一個個場景,嬉笑怒罵,生老病死……

仿佛是將無數人的人生,全都拚湊到同一張畫麵上,讓他們同時在大笑和哭泣,新生與死亡。

過去,現在,未來。

此界,彼界。

時間與空間徹底失去了界壁的監管,成為了無序的亂流。

而在破碎的時空外,是囂張入侵現實的汙染能量。

如同海市蜃樓般,天空上甚至出現了第二世界的景象。

殘陽如血,萬裡寸草不生的荒漠廢墟上,依舊還能隱約看出曾經的輝煌,可如今卻隻剩斷壁殘垣。

以及在廢土上緩慢行走向縫隙的身影。

一道,兩道……

村子裡的人們屏住呼吸,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古怪可怖的身形,如同穿過一道水麵般穿越界壁,從另一個世界裡伸出手,抓向他們。

汙染物掙脫界壁進入現實的瞬間,就被周圍的環境所震撼。

乾淨的空氣,乾淨的水源和充足的食物。

它們狂喜,嚎叫著彼此傳遞喜悅,仿佛是將要渴死的旅人在荒漠中發現最後一處綠洲。

在它們的世界將要墜落之前,竟然真有一個世界,可以讓它們得以棲息。

可當狂喜如潮水般退去,汙染物再看向村民們的眼神,卻更加惡意。

‘憑什麼,你們什麼也不用做,就能擁有這一切?’

‘你們不用彼此廝殺鬥爭,不用賭上性命,就能有充足的食物,還有房屋遮蔽風雨。為什麼?’

‘這麼好的世界,你們守不住,那就不如交給我們。’

汙染物向村民緩緩伸出巨大手臂。

‘去死吧,然後——將世界讓給我們。’

陰影壓頂而下。

村民們驚恐瞪大了眼睛,屏息看著那龐然大物俯身,緩緩向他們靠近——

“鏘!”

金屬相撞的嗡鳴聲忽然傳來。

一道身影裹挾著狂風與黑暗,在陰影中疾速而來,掌中刀光如雪色,穩穩擋在村民們身前。

村民們聽到了聲音,可在畏懼中,死亡卻遲遲不見腳步聲。

他們驚訝疑惑的慢慢睜開眼,試探著向聲音發出之地看去。

卻見俊美青年眉眼冷肅,麵無表情的站在濃鬱黑暗之中,傲然身形如神祇臨世。

而他手中的長刀,竟如能抵萬鈞,牢牢將汙染物的攻擊擋在自己身後。

身形巨大的汙染物足有數米高,小山般的身軀投下可怖陰影。

可比那更可怕的,卻是青年周身黑暗。

濃鬱,深邃。

如星空下無垠海洋,不可試探的神秘與危險。

“你是……誰?”

村民怔愣,疑惑聲音下意識吐露。

可聽到聲音的青年,卻隻是冷淡一瞥,隨即在就汙染物痛苦的嘶吼聲中,毫不猶豫抽刀一抹——

霎時間,黑色的血肉四濺,腥臭氣味彌漫。

沒有人能看清楚那青年的身影,過□□速的身形之下,快得隻剩下一連串看不清的殘影。

眨眼之間,青年已經從原地消失。

手起刀落,就是一隻汙染物龐大怪異的身形轟然倒塌在地,四分五裂。

而還不等其他汙染物反應,青年的身形已經再次消失在視野中。

再出現時,就伴隨著接連不斷的汙染物死亡。

青年速度極快。

幾乎隻在呼吸之間,所有入侵村莊的汙染物,就都悉數死在他手中長刀下。

可那些汙染物死亡後化作的黑液,卻在落在地麵上後,沒能再次聚集成汙染物的身軀。

而是流向了青年,就在他的腳下,彙聚成黑色的湖泊。

然後消失不見。

沒人知道那些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黑液,究竟都去了哪裡。

但青年身周的黑暗……卻似乎,更加濃鬱了。

當青年停下動作,站定在原地時,戰場上已經隻剩下他一人依舊站立,而其他汙染物,都已經化作了滿地黑水。

他漠然轉身,冰冷目光看向村民們。

“這不是你們應該生存的環境,戰場上不應該有你們的身影。”

青年聲線磁性,卻沒有任何溫度:“離開。”

人們齊齊一抖,一股不可戰勝的恐懼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們連一隻汙染物都無法抵抗,可青年卻在呼吸之間就殺死了村莊田野中所有的怪物。實力的差距,令人絕望。

可就在人們以為青年會殺死他們的時候,青年卻隻是冷淡瞥過他們一眼,就一言不發轉身。

狂風平地而起,掀起的黑暗遮天蔽日。

卻與那些汙染物不是同樣的黑暗。

少了冰冷黏膩的死亡,隻剩下剔透清澈,純粹的黑暗。仿佛那青年……就是黑暗本身。

等村民們終於能從呼嘯狂風中勉強睜開眼時,卻愕然發現——青年已經消失了。

事了拂衣去。①

許久,村民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踉蹌奔逃。

也因此,他們沒有看到,就在他們離開後,那些遍布山林田野間的縫隙,竟然被奔流的黑液所灌溉填補,熄滅了光亮,這片天地,再次墜入黑暗。

而青年長身立於黑色的海洋中央,垂眸時看向縫隙的眼神冰冷。

“我說——”

青年緩緩抬起手掌:“非此界之物,不應存續。”

“毀滅之物,不可與生命共存。”

言出法隨。

話音落下的瞬間,大地震動,天空電閃雷鳴。

可暴烈大雨卻一滴都無法滴落。

所有雨水,全都靜止在半空中停滯。而大地之上,洪流卻咆哮流淌,填補每一道縫隙,將原本打開的世界強行閉合。

黑色的海洋之中,汙染物在消融。

本應該吞噬人類的怪物,卻從未在貪婪中發現,更可怖的獵人,早已經站在它們身後,死神的鐮刀高高舉起。

手起刀落,黑暗吞噬怪物。

黑暗消融一切,理解一切,也承托一切,成為大地與天空。

在現實將要被吞噬被入侵的前夕,代替哀鳴的現實,成為世界本身,將生命保護在自己身後,給予他們新世界。

新的紀元……降臨了。

沒有光,隻有黑暗。

虛空中,仿佛是界壁傳來的虛弱詢問——你是誰?

為什麼會代替界壁,阻攔第二世界入侵的步伐,為什麼保護生命,又為什麼,可以吞噬汙染?

青年掀了掀眼睫,居高臨下看向黑暗深處。

“我是祈行夜。”

黑暗新的主人。

“十八年前,十八年後,一切未曾改變。”

從小少年用稚嫩肩膀承擔起倒塌的世界那一刻,世界也承認了他。

沉睡了十八年的記憶,終於在危機四起之時,再次回到這具身軀內。

睜開眼的不是人類,而是——淩駕汙染之上,吞噬汙染,以怪物之身守護人類的,黑暗的主人。

行於夜色。

守望未來。

“你沒做到的事,我來做。你保護不了的世界,我保護。”

祈行夜聲音極冷,卻堅定:“我是誰?”

“——我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小小偵探。”

“隻是。”

他揚了揚下頷,注視界壁的目光冰冷:“我與你不同。我在乎的,不僅是世界,更是生命的個體。他們擁有幸福存活下去的權利,沒有人可以剝奪。”

界壁還想要詢問什麼。

可祈行夜已經轉身,步伐堅定走向山林。

在那裡,光團依舊明亮如日光。

而光芒籠罩之下,秋白素長長的眼睫輕顫,微笑著緩緩睜開眼。

“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縹緲如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祈行夜……”

秋白素單手插兜,唇邊噙著一抹輕淺笑意,遠眺山林之外的眉眼間也含著笑意。

他能看得見,就在遠處,黑暗在蔓延。

吞噬一切,卻也承認一切。修複裂縫,阻攔汙染,承托世界,保護生命。

就在村民們得救而四散奔逃的同時,全世界炮火紛飛的試驗場,都在同一時刻被黑暗溫柔卻堅定的抓住。

沒有人意識到,悄無聲息中,黑暗已經從全世界流淌而過。

放出汙染物的縫隙被黑暗強行吞噬並關閉。

試驗場的能量被吸收融合,消弭於無形。

汙染物被殺死,卻再起不能,死亡化作的黑液全都消失在黑暗中。

潛行在光明之外的某個存在,如神降臨,在混亂的時空洪流中,出現在任何被吞噬破損的時間與空間中,修複世界,煥然一新。

而沒有了裂縫做後盾的汙染物,再也無法用源源不斷的人海戰術拖垮調查局,失去了能量補給,汙染物不複早前的強悍,很快就重新恢複成了調查官們更熟悉的模樣。

原本必敗的棋盤上,忽然間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沒有人知道祂是誰。

可在祂的幫助下,局勢卻瞬間翻轉。

汙染物落荒而逃,調查官迅猛追擊。

以為自己必死卻撿回一條命的郝仁,怔怔坐在汙染戰場的血汙中,許久難以回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調查局,科研院,京城,全世界所有的汙染機構。

所有指揮官都在陸陸續續收到從一線戰場傳回來的好消息,試驗場引發的火海,竟然在悄無聲息中被撲滅。

世界所有汙染機構,都理所當然的將目光移向調查局。

“奇跡,上帝啊,這是神的奇跡!”

眾多汙染機構喜極而泣:“謝謝,謝謝調查局!”

可在劈天蓋地的感謝聲中,卻反而是被所有人認為是救世主的調查局自己,依舊一頭霧水,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不之卻低低笑了起來,眉眼溫潤:“祈行夜。”

秦偉偉皺眉轉頭。

林不之眉眼含笑:“我了解南明,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隻有理智的機器人,怎麼會注意到生命個體的小細節,溫柔至此?”

“他在乎所有人,不是人類這個概念,而是人這個個體。他想要所有人都幸福生活,不允許人們死在兩個世界的衝突之間。”

“能做到這種程度,隻有曾經被認為過於感性的祈行夜……”

可當最開始,眾人反對祈行夜進入調查局時,卻沒有任何人能夠想象得到,祈行夜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而曾經被認為是祈行夜致命缺點的溫柔感性,才是拯救世界的力量。

林不之抬了抬眸,含笑向秦偉偉頷首致意:“你有一名絕無僅有的學生。”

秦偉偉一愣,隨即驕傲挺胸:“那當然!也不看看他老師是誰。”

“不過……”

他抿了抿唇,滿眼擔憂:“祈行夜那臭學生,到底在哪?還安全嗎?”

祈行夜就站在一號試驗場中。

在這個全世界災難的引爆點核心,站在秋白素對立麵,無聲對峙。

黑暗與光明的衝擊,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猛烈撞擊,向四周蕩開的力量波動強大到足以撕裂空間,又都在黑暗中消弭於無形,被溫柔吞噬,不留一絲痕跡。

秋白素站在光中,卻將黑暗中的動向儘數看在眼中。

“祈行夜。”

秋白素微笑頷首:“之前在京城大學見麵時,我就說過,我很喜歡你。”

“隻是沒想到,我們再見麵時,竟然會是這樣的情形下。”

他明明看到了祈行夜對世界的修補,卻無動於衷,好像撕裂世界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秋白素攤手,遺憾道:“你是個很好的交談者,如果有可能,真想和你在京城大學的湖邊坐下來,隻做尋常聊天。而不是像這樣。”

他搖搖頭,眼神悲憫又冰冷:“人們在死亡。你聽到了嗎?祈行夜。”

“那你又是否想起,與萬國相處的快樂時光。”

祈行夜絲毫不被其擾動,隻冷漠反問。

提到萬國名字的瞬間,秋白素維持不住從容,臉色猙獰扭曲一瞬。忍辱負重那段經曆中,萬國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經曆湧上心頭。

“彆提那蠢狗!”

他差點維持不住自己的篤定,被祈行夜一句話輕易擊破。

即便秋白素很快反應過來,想要重新維係自己的鎮定。但剛開始就被祈行夜打亂的節奏,卻再也回不來了。

本來應當是秋白素掌控的局麵,已經被祈行夜舉重若輕的接管領導。

“我聽到了。”

祈行夜漠然道:“一切。”

一切死亡的哀鳴,哭泣,求助與祈禱聲。

人們在哭。

救救我,不管是鬼神還是誰,請救救我——不要,讓我死在這樣的恐怖中,萬劫不複。

秋白素想要擊垮祈行夜,卻不知,死亡反而令祈行夜的憤怒更勝。

黑暗咆哮如凶獸嘶吼。

“所以,我來向你——討回一切。”

一切死亡前的哭泣,一切世界失去的生命,與縫隙後的滿地殘骸。

我將一切罪行都歸咎於你。

並以此——

“殺了你。”

祈行夜抬手,指向秋白素。

宣判罪人的終章哀曲。

秋白素卻微笑:“好啊。”

“——你做得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