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隻在晉江文學城 破曉天光(1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0651 字 4個月前

楓映堂是接到晏洺席的消息, 才會從指揮部離開。

林不之和商南明不在,楓映堂就是整個調查局上下的主心骨。

海邊小鎮已經被確認為與第二世界的接壤處,作為第一戰線,如果前方的祈行夜失敗, 這裡將成為第二世界最先侵入現實的節點。

兵力大量集中於此, 楓映堂自然也會出現在這裡。代替商南明,指揮調查局。

但即便公務繁忙, 當晏洺席說, 自己得到了一條重要情報, 想要親自告訴他時, 楓映堂還是來了。

遠遠的,他就看到晏洺席獨自一人站在海邊,眺望向大海儘頭的身影,顯得安靜而寂寥。

好像這個人, 從來都習慣了黑暗中孑孓獨行, 沒有人讀懂過他,他也不期待生命的溫度。

楓映堂不由怔了下。

但當晏洺席轉眸向他看來時,他還是重新揚起笑臉。

“洺席。”

然後?

再發生什麼, 楓映堂記不清了。

記憶中隻剩下海浪拍擊岸邊翻卷的雪白浪花, 悠長安靜的海浪聲, 遠處營地燈火通明的倒影。

以及俯下身, 越來越靠近他的晏洺席的臉。

他看到晏洺席淺色的唇瓣一開一合,似乎在說什麼。可聲音被海浪聲淹沒, 他唯一隻記得, 那雙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蒼藍色眼眸,複雜得讓他看不懂。

隨之而來的,就是向他湧來的黑暗。

楓映堂再睜開眼, 還不等看清周圍環境,就先被過於明亮的燈光閃得刺眼,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

卻有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他手腕上的東西,從眼角餘光劃過。

……嗯?

楓映堂眼神微凝,看清了那是什麼。

純白色手環,漂亮得像是昂貴的裝飾品。但他意識到,手環有著與外貌截然不同的冷酷作用。

“不要想著把它摘下來,楓副官。”

磁性低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不要做無謂的嘗試。會受傷。”

楓映堂向聲源處抬頭看去,卻見有人在一片白光中,背光而立。

模糊的視野慢慢清晰,他也終於能夠看清那人。

是……晏洺席。

他安坐在椅子上,一雙長腿交疊,膝上攤開一本讀到一半的書,麵容沉靜,眉眼平靜無波,如無垠深海,探不到底。

見楓映堂看來,晏洺席像是守在睡美人旁的騎士,為他的醒來而由衷高興,唇邊勾起笑意。

“感覺哪裡不舒服嗎?”

他眉頭微蹙,似有歉意:“我已經儘可能放輕動作,但為了帶你離開,還是用了些方法,可能會需要些時間才能緩和。抱歉,調查官太多了。”

當楓映堂從昏迷中逐漸回神,這才看清四周環境。

純粹的白。

寬闊空間裡,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白,沒有任何溫度的冰冷,仿佛連時間和空間都消失了。

為數不多的家具,隻有他身下的床,空間兩側縱橫向遠處一望無際的書架,以及不遠處晏洺席所在的桌椅。

所有家具都被固定在地麵上,像監獄一般,沒有任何拿起來當做武器的可能。偏偏整齊排列放置的書籍又衝淡了空間的冰冷肅穆,好像這裡不是審訊室,而是文雅淡薄的書房。

晏洺席端坐期間,身後便是大片大片的書籍,也衝淡了他本身的威脅可怖,仿佛回到了醫院時兩人依偎的時光。

楓映堂迅速檢查了自己,除了昏迷,他沒有任何傷痕,就連調查官製服都依舊整齊,連一粒多餘的灰塵都沒有。

“晏洺席……晏先生。”

楓映堂抿了抿唇,已經從最初的震驚逐漸回過神來,猜測到了自己此刻的境地:“你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

無數可能從他腦海中劃過,不久前的信任和溫情已經徹底破碎。

“想要擾亂調查局的指揮係統嗎?還是想要我的某項權限。”

楓映堂了然,點點頭:“確實是一步好棋。隻要商長官不在,林局長的腳步被絆住,我就會成為調查局所有權限的樞紐。而三人中,我又最弱。”

他低低笑出聲,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環:“所以,我是被輕看了嗎?晏洺席。”

高科技結晶下的碳纖維手環,輕得沒有一點重量,不會硌壞最輕柔嬌嫩的絲綢。卻也是最沉重的束縛,不解鎖,他就無法離開這片空間,無法逃離控製。

像束縛了飛鳥的羽翼,剝奪天空。

晏洺席安靜的聽著,耐心等待著楓映堂適應此刻的新環境。

“晏洺席。”

楓映堂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然後才正色了神情,嚴肅問他:“一直以來,商長官和調查局追查的幕後主使,銜尾蛇背後真正的主導者……”

“是……是你嗎?”

每一個擠出的音節,都用儘了全身力氣的痛苦艱難。

楓映堂緊緊盯著晏洺席的臉,緊張等待著他的回答。

會不會是誤會?會不會還有其他可能?

那位設下了二十年大局,將全球汙染機構和幾十億人,全都算計在銜尾蛇的棋盤中,卻一直隱於幕後,從未示人的【先生】,或許,不是晏洺席呢?

但楓映堂眼眸中的光,隨著漫長的沉默,逐漸消退,熄滅。

夏日的清風墜了地,荷花池塘橫屍殘葉,太陽無光。

所有的最不敢設想的噩夢,都在此刻成了真。

晏洺席從容頷首,欣然承認了這一切。

“徐麗麗,是我。”

“T國資本財.團,是我。”

“大洋集團,陸晴舟,遠洋控股集團,尼爾·漢克……未來科技集團。”

晏洺席放下手中的書,他高高坐在椅子上,一雙長腿交疊的沉靜,抬眸微笑著看向楓映堂,坦然向楓映堂揭露一切的真相。

“——從來都是我,糖糖。”

以晏安的死亡為開端,一切都是晏洺席的謀算。

未來科技集團,重點從來不在“集團”,金錢聲名對晏洺席沒有意義。

“Future.”

晏洺席平靜垂眸:“這才是真正的我,也是一切的所在。”

確切說,從年幼的晏洺席意識到自己與父親不同的意誌,決心殺掉父親取而代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今天的結果。

一切都在晏洺席的計劃中,世界汙染趨勢始終在按照他的步調行進,甚至就連第二世界……以為自己是獵人而沾沾自喜放鬆警惕的第二世界,不過是傲慢下的犧牲品,晏洺席眼中不值一提的獵物。

楓映堂久久失言,難以言語。

良久,他顫抖著唇瓣,精致清雋的臉頰失去血色,蒼白得搖搖欲墜。

“那你當時在華府……”

不需要再多詢問,在話剛出口的時候,楓映堂就已經立刻想明白了一切。

尼爾·漢克的筆記本,是晏洺席故意交給調查局的。

甚至包括尼爾·漢克本身的死亡,以及遠洋控股集團的覆滅,都是晏洺席的手筆。

當調查局發覺了銜尾蛇與遠洋控股集團的聯係後,它的暴露,已經導致了它在晏洺席心中失去了價值,變成棄子。又恰逢秦偉偉聯係晏洺席,想要得到銜尾蛇背後勢力的情報。

於是晏洺席快刀斬亂麻,乾脆將遠洋控股集團當做不良資產,從自己龐大的事業中剔除出去,當做垃圾一樣榨乾最後的價值——博取調查局的信任。

為了防止計劃出現變動,晏洺席殺了忠心耿耿二十年、知道所有真相的尼爾·漢克,將所有與銜尾蛇相關的機構、人員、事件,全都推到了遠洋控股集團上。

而作為遠洋控股背後母公司的未來科技集團,卻在這次事件中,被摘得一乾二淨。

甚至因為主動提供遠洋控股的情報,被華府高層追殺,舍命救下楓映堂的一連串舉動,而在調查局麵前清洗了所有嫌疑。

哪怕是當時就在現場的商南明,也在親眼目睹了晏洺席命懸一線,幾乎死亡的漫長手術後,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至此,借由楓映堂,晏洺席完成了自己所有的目的,順利接近調查局,找到明言,完成了他計劃中的最後一環。

就連宴頹流發現海邊小鎮異常的線索,都是晏洺席扔掉了棄子,故意引導宴頹流發現的。

目的,就是引開商南明和祈行夜。

前線戰事緊張,後方必然空虛。

楓映堂,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聚集所有權限的中樞。

到這一步,晏洺席隻需要控製住楓映堂,就足以壓製整個調查局的指揮體係。

“不可能。”

楓映堂脫口而出:“你想得美!調查局體係是林局長與商長官共同設計,環環相扣,互為保險。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我的失蹤,到時,你想要的所有權限,都會從我這裡轉移出去。”

他死死盯著晏洺席,咬緊的唇瓣滲出血珠:“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晏洺席。”

“是嗎?”

晏洺席挑眉,他笑意吟吟,並不意外:“調查局從來都是強勁的對手,即便是在國際汙染局勢中,它都一直如此醒目,讓人無法忽略你的商長官。而我,恰好一直信奉——不要隻看局勢,要算計對手。”

“我了解商南明,商南明卻從不知道我的存在。”

晏洺席頷首:“他既然能設計這套係統,讓你接過權限,那自然也會考慮到你這個樞紐失效的情況。糖糖,不如我們來猜猜,權限失效的極限時長是多久?”

他唇邊噙著笑意,明明容顏俊美,在楓映堂眼中,卻危險可怕如魔鬼。

“我猜——是四十五分鐘。”

晏洺席話音落下的刹那間,楓映堂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同時墜落了。

“糖糖,我猜的對嗎?”

晏洺席單手支頭,輕輕歪頭問:“有獎勵要給我嗎?”

“不要——那樣叫我!”

楓映堂眼前一陣陣發黑,卻依舊咬住牙關,惡狠狠抬頭目光直射向晏洺席:“我隻恨當時在華府,沒有任由你血流儘而死。”

晏洺席點點頭,眉眼無波:“看來我猜對了。”

商南明是個謹慎周密的人,他不會疏漏任何微小的細節。自然也包括楓映堂遇害後的第二替補方案。

但在時限倒計時結束之前,楓映堂的權限依舊有效,不會全部關停。

“距離有人發現你失蹤,還剩倒計時最後三分鐘。”

晏洺席看了眼手表,平靜道:“就在外麵對話的同時,另一個設施中有整整一個團隊的技術員,在取用你的權限。讓我們看看,副官的權限都能做到什麼吧。”

他笑了下:“距離你的權限失效,還有些時間,不是嗎?”

“楓副官,一分鐘很短,但也可以很漫長。比如。”

晏洺席挑眉:“一分鐘,足夠我知道調查局上下全部屬員的名單。”

那一瞬間,鋪天蓋地的負罪感向楓映堂壓來,讓他幾乎窒息。

但很快,楓映堂原本渙散的目光立刻重新凝實而堅定,

不等晏洺席再開口,楓映堂已經猛地轉身——一頭向牆壁撞去。

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金屬牆壁厚重堅硬,隻要抱著必死的決心狠心撞上去……血濺當場,必死無疑。

楓映堂的速度很快,沒有給晏洺席任何挽留的機會。

還有三分鐘的失效倒計時,但是他一分鐘都不想再多留給晏洺席。調查官的生物驗證與總部緊密相連,隻要楓映堂死亡,失去生命體征的同時,總部就會接到警報,同時切斷一切權限。這是調查官以生命加密的最後一道安全鎖。

他要晏洺席立刻的計謀立刻失敗!

絕不,絕不能通過他泄露出調查局的機密……老天啊,求你。

楓映堂孤注一擲。

可就在他將要觸碰牆壁的前一秒,手環忽然迸發電流。

霎時間,楓映堂渾身重重僵在原地,他眼睜睜看著牆壁近在咫尺,卻再難向前一步。

隨即,電流消失。

楓映堂渾身發軟的癱倒下來。

“晏洺席!”

他轉頭,惡狠狠盯著晏洺席,虛弱卻用儘全身力氣的低吼:“你到底要乾什麼!”

晏洺席依舊安坐高處,靜靜注視著楓映堂的動作和憤怒。

哪怕是楓映堂撞向牆壁時,他也無動於衷的平靜,似乎根本不在意楓映堂的死亡。

或是……他早已經知道,楓映堂會選擇自戕以結束權限倒計時,但楓映堂絕不會成功。

一次不成功,那就第二次,第三次……不曾放棄的嘗試,直到三分鐘倒計時歸零。

所有的嘗試都以失敗結束。

楓映堂耗光了每一秒的時間和每一分的力氣。

直到晏洺席抬起手,示意倒計時已經結束。

瞬間,楓映堂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無力癱倒在地。

眼淚從眼角滑落,順著臉頰無聲流淌。

“我說過了,楓副官。”

晏洺席輕歎一聲,似有些無奈:“勸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做不到的。”

他隔空指了指楓映堂的銀白手環:“它會限製你,但同樣也會保護你。任何你想要自殘的行為,都無法施行。”

“保護?”

楓映堂雙目赤紅,他重複著晏洺席的字眼,冷笑譏諷:“是保護我,還是保護你的利益?”

晏洺席麵露惋惜,輕輕搖頭:“我一般並不喜歡以商人自居,談及利益,總會讓話題變得詭異,好像我是居心叵測的不良人。”

“沒有人比你更有價值。”

晏洺席頷首輕笑:“楓副官,你要相信這一點。你總會是我的珍寶,不論是以前,現在,還是未來。”

楓映堂曾經總是會被晏洺席狀若無意的一句話擊中,麵紅耳赤,害羞得仿佛在燃燒。

可現在,當他再聽到晏洺席的聲音,卻隻有徹骨的仇恨與憤怒。

恨晏洺席。

但更恨引狼入室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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