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史閣。
簡樸莊嚴的建築中,四五十號吏員如同螞蟻般來往穿梭。
“慢著點。”
“都擺好了,千萬不要有什麼遺漏。”
嘩啦啦——
小吏們被指使的團團轉,把典藏庫中散發著陳腐發黴味道的戶籍策一捆捆的搬出來,分門彆類放置在院中的案幾上。
其中一捆竹簡的麻繩老化朽爛,搬運的吏員沒來得及抱穩,頓時灑了一地。
“都讓你們小心了,怎麼還是如此冒失!”
蒙毅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
今天朝會時,始皇帝問詢起他的工作進度。
蒙毅根本不敢實話實說。
大秦從未整理過同類型的數據,千頭萬緒,讓他從何做起?
這時候,扶蘇和陳慶有說有笑的從外間走來。
蒙毅頓時眼睛一亮。
“拜見公子。”
“免禮。”
扶蘇灑然一笑:“蒙上卿,你可是在等陳先生到來?”
蒙毅老臉發紅,支吾著不好意思說。
陳慶掃了一眼院子中雜亂的景象,竹簡堆得東一垛,西一垛,像是連綿起伏的小山包一樣。
“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陛下命我整理造冊,我等當然是在查閱典籍。”
蒙毅沒好氣的說:“大秦地域廣博,水脈萬千,想要整理出來談何容易。老夫及麾下已經一晝夜沒合眼了,方才清理出這麼多。”
扶蘇看到院子裡堆積如山的竹簡,同情的點點頭:“辛苦蒙上卿了。”
“敢問一聲,你們是按照什麼名目來檢索的呢?”
“我是說,院子裡的典冊是根據什麼分類的?”
陳慶怕他們聽不明白,又換了種說法重複了一遍。
蒙毅見對方似乎有質疑的意思,頓時冷哼一聲:“大秦四十餘郡,老夫自然是按照郡縣誌查閱地方水脈,再分彆記錄在案……”
他的話沒說完,陳慶就不耐煩的擺擺手。
怪不得院子裡都被案幾擺滿了。
這老頭真是乾了一堆瞎活!
“陳慶,你是在輕蔑老夫嗎?”
蒙毅臉色冰寒,生氣地質問道。
他忙得沒白沒黑,任務進度又緩慢,本來就攢了一肚子火。
“晚輩並沒有輕蔑之意。”
“不過依照你們的辦法,怕是再有十天二十天,都彆想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
陳慶不卑不亢的回道。
扶蘇麵露喜意:“先生可是有什麼捷徑?”
陳慶點點頭:“你們過來看。”
他從旁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拇指粗的木棍,然後在地上畫了個圈。
蒙毅、扶蘇以及贏詩曼等人紛紛圍了上去,搞不懂陳慶到底要乾什麼。
“我就隨手畫一下,這裡代表我大秦。”
“這是河水,這是大江。”
“還有一條,是淮水。”
陳慶在上麵畫了一條‘幾’字型的曲線,又在下方畫了一條橫貫圓圈的直線。
中間的地方隨手畫了一筆,算作淮河。
“蒙上卿方才說了,大秦河流萬千,想要全部統計出來費時費力。”
“更何況,我們就算真的統計到了,以朝廷的人力物力,暫時也沒辦法把水車架設到每一個地方。”
“所以……與其猛抓猛乾,不如抓住這兩個重點,還有一處要害。”
“要輕重結合,張馳有道,方是正理。”
陳慶說著說著,突然畫風就歪了。
他抬起頭偷瞄了贏詩曼一眼,這傻丫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地上的圖案,正在蹙眉思索。
古代的妹子還真是單純呀!
扶蘇認真的琢磨了一會兒,興奮地追問:“先生,請接著講。”
陳慶這才低下頭:“毫無疑問,這兩個重點最為重要,中間這一條雖然纖細,但地處要害,同樣不能放過。”
“對於重點區域,我們要加大力度。付諸行動的時候,卻要施之以柔。”
“太過粗暴,必然引起反彈。”
“隻有慢工出細活,方能使獲得百姓、朝廷兩者不分彼此,歡欣雀躍。”
“要害雖小,卻要嚴、要密。”
“此處水域細細的一條,卻是大秦膏腴之地。”
“我們要深入它,了解它,切不可漏過一絲半點。”
贏詩曼隱隱的發覺有點不對勁。
她抬起頭,突然發現陳慶臉色通紅,眼神熾熱。
這……
難道皇兄所謂的‘大才’,談論起國事來都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