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臨近,絢麗的火燒雲染紅了天邊。
相裡奚在弟子的攙扶下,拄著木杖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如果不是陳慶和太子再三督促,他真想吃住都在工地,熬夜奮戰。
不如此,就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沒多久。
相裡菱從廚房裡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把手。
“爹,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是……”
“您怎麼把祖宗牌位都供奉出來了?”
父親跪在正堂,口中念念有詞,不斷朝著曆代祖先和墨聖的畫像叩拜,神情極為莊重。
“阿菱,過來一起跪下。”
一秒記住m.
相裡奚頭也不回,輕聲說道。
“哦……”
相裡菱遲疑著走到他身旁,側頭瞥了他一眼,懷著心中的疑惑跪在地上。
相裡奚喋喋不休地數落著自己的罪過,說到後麵眼眶忍不住發紅。
太難了!
墨聖將矩子令交給了相裡家,可他老人家剛咽氣,墨家就鬨起了內訌。
而後三家分裂,互相明爭暗鬥。
相裡奚這個名義上的矩子背負的壓力可想而知。
“墨家大興在即,不肖子孫在此立誓。”
“若不能振興墨家,死亦不入祖墳,不入族譜,無顏麵見列祖列宗。”
他作揖行禮,語氣堅決地說道。
“爹爹!”
相裡菱嚇了一跳。
不入祖墳,不入族譜那可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才有的待遇。
墨家什麼樣子,她比誰心裡都清楚。
昔年孔子有門人三千,仗之周遊列國。
墨子有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還踵。
二者並稱當世之顯學,文攻武鬥都不落下風,在當時風光無兩。
“阿菱,爹爹心中自有計較。”
相裡奚深深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嘴角不由勾起。
總有那愛嚼舌根的,說他沒有子嗣繼承家業,相裡家敗落是早晚的事情。
要不是養了個好女兒,怎會有這般天大的機緣落到自己頭上?
“爹爹,你的腳怎麼了?”
祭拜完祖先後,相裡菱扶著他站了起來。
相裡奚的一隻腳不敢著地,馬上被她發現了異常。
“先彆管我了。”
“我記得上次楊寶發了俸祿,送來一壇好酒。”
“你去把它挖出來。”
“還有弟子們孝敬的山珍野貨,去挑揀些好貨色,一起給陳少府送過去。”
相裡奚吩咐道。
“爹爹?”
相裡菱更加詫異。
他不是千叮嚀萬囑咐,大婚之前不讓二人再見麵嗎?
怎麼今天一反常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讓你去你就去嘛。”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那些小節。”
“爹爹你說的這是哪裡話!”
相裡菱臊紅了臉,不敢抬頭。
都怪陳慶那個壞人!
???
相裡奚疑惑地打量著她,暗暗想道:難道是女兒要嫁做人婦,臉皮也薄了?以往沒有這麼容易害羞啊。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吧。”
“我等你回來吃飯。”
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知道了。”
相裡菱點點頭,旋身離去。
——
燭火搖曳。
陳慶獨自端坐在案前,盯著一張人物關係圖表沉思不語。
“到底是誰呢?”
宋默刺殺一事讓他感覺到了濃濃的危機感。
已經有人狗急跳牆,迫不及待要除掉他了!
然而仔細梳理了一遍與自己有關的人,除了李斯這個秋後的螞蚱,其他人似乎還不到這個地步。
“李斯……”
陳慶有種直覺,對方不像是會用這種手段的人。
法家門徒,最為重視規則。
李斯想對付自己,大概不會用這種規則之外的刺殺手段。
“想殺我?”
“彆讓我抓住了,你就遭老罪嘍!”
陳慶的目光瞄向床榻邊上的木盒。
得想辦法讓相裡奚儘快打造出方便攜帶的燧發槍出來。
火繩槍激發速度實在太慢了,沒等他開槍,估計都死八回了。
篤篤篤。
“陳少府,你在嗎?”
相裡菱柔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菱?”
陳慶驚訝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