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燦燦的陽光喚醒了鹹陽這座繁華的都城。
一隊人馬從宜春宮裡出來,手持詔書、米漿、毛刷等,前往六國故舊的住處。
黑冰台也有大批鐵鷹劍士出來,奔赴北阪宮而去。
陳慶和扶蘇共乘一車,初春的暖陽曬得人懶洋洋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先生真非尋常人也。”
扶蘇恍如做夢一般,情不自禁地感慨。
陳慶昨晚找上他,告知始皇帝同意遣散六國嬪妃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自周室衰微之後,諸夏互相攻伐兩百餘年,始終未能決出雌雄。
直到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出函穀關橫掃天下,這才迎來了華夏一統。
北阪宮乃是誇耀功績的最佳例證,怎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然而接下來陳慶就展示了始皇帝賜下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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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鮮紅的大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扶蘇再熟悉不過,絕無造假的可能。
這是真的!
父皇改主意了!
陳慶故意賣關子,死活不說他怎麼辦成的。
扶蘇冥思苦想,也未猜測出緣由,暫且把疑惑壓下。
隻不過在他心裡,陳慶的形象愈發高深莫測,令人巍然仰視。
“老趙,時間還來得及吧?”
“漢水離鹹陽千裡之遙,消息傳遞不便。”
“可彆我費儘心機,最後卻晚了一步,徒勞無功。”
陳慶眯著眼睛,側過頭問道。
趙崇騎在剽悍的戰馬上,目無焦距,似乎在思索什麼。
聞言愣了片刻,才爽朗地笑著:“晚不了!昭王遺寶重達數萬斤,不是那麼容易打撈的。”
“光是準備舟船,招募熟知水性的好手就要花費不少時間。”
“一定來得及。”
趙崇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崇敬佩服之色。
陳慶身上似乎散發著什麼神秘玄奧的光彩,超然物外,難以揣度。
無論怎麼想,諫言裁撤後宮,遣散六國嬪妃都無異於觸了始皇帝的逆鱗。
扶蘇貴為太子,多次為民請命而惹怒了始皇帝。
但是對於北阪宮一事,他深知其中利害,絲毫不敢提及。
陳慶卻敢!
不但敢,他還成功說服了始皇帝。
並且……
趙崇的心中酸澀難言。
陳慶時常給陛下添堵,在朝堂裡搬弄是非,翻雲覆雨。
始皇帝卻對其誇讚不休,儼然簡在帝心,榮寵至極。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前麵就到了。”
“老趙,派人去宮裡通傳消息吧。”
“殿下,要不要……”
陳慶邀請扶蘇一起去見見羋瀅這位姨母。
“還是不去了吧。”
扶蘇悠長地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哦,那我們在這裡等著。”
“待會兒六國故舊就該過來接人了。”
陳慶知趣地停下話頭。
先前他對天下一統之前的陳年往事所知不多,經過嬴詩曼科普,了解才深入一些。
春秋時期,楚國已經是五霸之一。
彼時秦楚聯姻,都是秦嫁楚娶。
等到了戰國時,楚國衰落,秦國逐漸強大。
此時聯姻的方式變為楚嫁秦娶。
兩百年下來,秦楚之間的血脈淵源愈發深厚。
始皇帝父親秦異人,其母夏姬就是楚國人。
換而言之,始皇帝本身就有三成以上的楚國血統。
好巧不巧,扶蘇的生母鄭妃又是楚人。
陳慶眼前的這位太子,含楚量高達近七成!
為了撇清與故國的乾係,鄭妃一向與楚國故舊不相往來,扶蘇也是一樣。
趙崇向北阪宮的守衛出示了始皇帝的詔書,大批鐵鷹劍士隨後湧入其中,提著銅鑼大聲呼喝,讓宮內所有人員到門口集合。
猶如一潭死水的宮宇內頓時響起雜亂的驚呼。
驟然見到如此多提兵帶甲的士兵,不禁回憶起昔年王宮被秦兵攻破時的場景。
有些心誌不堅者受了驚嚇,竟然發了狂般狼奔豕突,讓亂相進一步擴大。
趙崇見狀眉頭緊皺:“殿下稍待,小人去平息事端。”
“去吧。”
扶蘇心不在焉,恍惚失神。
陳慶抿嘴一笑。
他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十有八九又是憂國憂民,為大秦造下的殺戮戰禍而愧疚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