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令,我等世代為朝廷效力,絕無公器私用之心。”
“自先祖製半兩錢母範起,以此為摹本產出的銅錢早已不計其數。”
“姚家三代為朝廷儘心儘力……”
老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慶揮手打斷。
“本官也有一乾故舊,如今也想為朝廷儘心儘力。”
“自古以來都是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劣者汰。”
“爾等抱殘守缺,固步自封,導致大秦百年來鑄幣法式竟毫無進步,如今也該退位讓賢了吧?”
聽到這樣直言不諱的逐客令,民部匠工臉色大變,互相交頭接耳,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府令,您是要開革了我等?”
“敢問老朽錯在何處?”
“鑄幣事關國本,哪怕出半點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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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急切地想討個說法。
“出了差錯,自然有本官承擔,勿須諸位費心。”
“再者爾等原先是民部匠工,如今不過是發還原籍而已,也談不上開革。”
“鄭尚書想必會妥善處置,各位散去吧。”
陳慶擺了擺手,打發他們離開。
眾人哪裡肯走。
他們最少的也從事鑄幣兩代人,多的像領頭的姚宗,三代都從事此業。
這是大家立身的根基,豈能說棄就棄!
“陳府令,老朽冒昧再問一句。”
姚宗知道陳慶不好惹,可又實在不甘心拋棄祖業,讓後世兒孫們衣食無著。
“內務府人才濟濟,想來是勝過我等許多。”
“不知新幣是何等模樣?”
“若真是我等所不及,老朽也心服口服。”
陳慶冷笑著要去摸後腰上的火槍,想了想又憤憤地甩手。
“你這廝怕是豬油蒙了心,本官還用得著你服氣?”
“換了往常,我現在就一槍打死你!”
姚宗麵色大駭,情不自禁地後退兩步。
其餘人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今日恰好拿你們立個規矩。”
“田舟,去叫人過來,生火熔煉銅料。”
“準備開工。”
陳慶眼神森寒:“爾等可都瞧好了,看看你們三代為朝廷效力,到底效的是個什麼東西!”
有他發話,田舟急匆匆去工坊召集匠人。
不多時,三輛馬車匆匆趕來。
八人抬著沉重的鐵錘,餘者肩挑手提著煤炭、坩堝、銅料以及各種零碎物件。
在田舟緊鑼密鼓的安排下,各自分散開忙碌起來。
姚宗此時已經心生悔意。
他一介匠籍,去和陳府令這樣大權在握的高官去爭,能爭出個什麼來?
哪怕內務府的手藝確實不如他們,那又能如何?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的,此時隻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大概半個時辰後。
坩堝裡的銅料融化成一汪銅汁,工匠們立刻將其倒入泥範中,做成扁平的料板。
田舟親自動手安裝模具,忙得滿頭大汗。
“這錢幣不是一次成型的?”
陳慶看對方從箱子裡搬出了兩套模具,不由好奇地問道。
“回大人。”
田舟抽空抹了把汗:“師父說,鐵錘力重千鈞,長年累月的鍛打,太易損毀。”
“不如先以粗模製出錢胚來,然後再以精模鍛打出字樣以及齒紋。”
“如此看似多費了功夫,卻省了雕刻模具的苦工,其實是劃算的。”
陳慶暗暗點頭。
模具全靠老丈人一筆一劃的手工雕琢,費心費力。
相反水力是不花錢的,隻要模具不壞,慢慢用時間堆產量就是了。
等田舟忙活得差不多,另一邊的工匠也拆開了泥範,把四四方方的扁平銅塊夾了出來。
他們小心地將其塞入碾壓機械裡,由寬到窄,最後就成了薄薄的一層銅皮。
“師兄,料備好了。”
秦墨門徒一向精誠協作,彼此配合得默契無間。
“拿過來。”
田舟坐在木墩上,深吸了口氣,不停擦著手心的汗。
秦墨工造從未弱於人。
隻是很多機械都是新製,最多是使用模型演示過,並未實際操作。
他要是弄巧成拙,丟的可不光是自己的臉!
“架好衝錘。”
田舟高喝一聲。
陳慶看著鍛台上簡陋的模具,暗暗歎了口氣。
隻不過是上下相合的兩個厚鐵盒子,下麵大,上麵小,後麵還鑲嵌有把手,看著甚至有點像燒烤工具。
重錘砸下來,上蓋就壓進去,尖銳的撞針在銅皮上捅出方形的窟窿,原型的外緣整齊的切進去,一枚錢胚就算成了。
但這可是在沒有任何現代工具的情況下,純用手工一點點磨削出來的。
相裡奚白天還要為工部的事勞心勞力,夜晚在油燈下一絲絲雕琢模具,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老丈人不善言辭,也極少為自己的徒弟邀功請賞。
但是陳慶知道,自己承其恩惠多矣。
“師兄,我們鬆手了。”
幾個壯實的匠工用木杆死死撐著錘頭的一端,防止它突然砸下去。
另一邊有人齊心協力推動水槽,把它挪動到瀑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