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主簿等人深深地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扶蘇看著糧倉裡堆積如山的糧秣,想起外麵灑在地上的稻糠、黴糧,心中頓時窩火。
陳慶哂笑兩聲。
這才哪兒到哪兒。
朝廷雖然每年都要對官員核查考績,但賬麵上的好官,可未必是百姓的好官。
“再去彆的庫房看看。”
從糧倉出來,走出不遠,縣丞又打開了存放工具的庫房。
大大小小的鏵犁、繩索、斧鑿等應有儘有。
陳慶的目光被斜對麵草繩捆紮的鐵器所吸引。
“這是今春發下去的犁鏵?”
“連解都沒解開,你們沒發下去給百姓使用?”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陳慶也覺得離了個大譜。
田舟等人日夜趕工,就為了讓更多的百姓用上更輕便、更省力的新式犁具。
萬萬沒想到,春耕都過去了幾個月,此處的縣衙裡居然還有全新未拆封的!
“縣令大人說……此物價值不菲,便是製成兵器也綽綽有餘。”
“黔首百姓若將其損毀,怕不好補充。”
“故此先暫緩發放,繼續沿用去年的舊物。”
縣丞硬著頭皮解釋道。
陳慶費了不少力氣,才從捆紮的草繩裡拽出一柄全新的犁鏵。
露在外麵的地方已經長滿鏽跡,而下半部分依舊保持著原本的模樣。
“縣中百姓遇到你們這樣的父母官,可真是有福了呀!”
“這小小的縣衙,竟然被你們當成了自己家。”
“糧食寧願放爛了,也不發給百姓,生怕被他們占了便宜。”
“好好的犁鏵,非得讓它在庫房裡生鏽蝕朽爛,也絕不能折損在百姓手上。”
陳慶揪住了縣丞的領子。
“百姓視爾等為父母,爾等將他們當成什麼?”
縣丞驚惶地大喊:“陳府令饒命,小人隻是個微末小吏,不關我的事啊!”
陳慶目光如炬:“你告訴我,縣令私分了殿下的精麵,有你一個嗎?”
“彆撒謊,否則本官開膛破肚,也要找出是誰吃了。”
縣丞猶豫良久,才苦著臉點點頭。
“既然你吃了百姓的糧,那我就代百姓教教你。”
“古語言:父慈子孝。”
“可還有句話,叫做:父母不賢,軍體拳!”
砰!
陳慶掄起拳頭,一拳打在對方的眼眶上。
“先打你糧秣滿倉,卻苛待百姓!”
砰!
“再打你食君之祿,卻不為君解憂!”
“三打你冠冕堂皇,漠視治下子民!”
“四打你為虎作倀,飽食終日!”
縣丞老邁無力,哪能禁得起他的暴打。
幾拳下去,他眼前一陣陣發黑,金星亂冒,身體軟軟地往後仰著。
要不是陳慶揪住了領子,早就癱倒在地上。
“還有誰吃了百姓的救災糧?”
陳慶鬆手放開縣丞,衝著主簿等人喝道。
“下官有罪,請大人饒命。”
“饒命啊!”
“縣中大事全有縣令做主,小人隻能聽命行事呀!”
庫房門口嘩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連連求饒。
扶蘇臉色晦暗,沉沉地歎息一聲。
花團錦簇之下,居然是如此狼藉的景象!
父皇總讓他揣摩郡縣遞上來的奏章,其中多有阿諛諂媚,歌功頌德之輩。
好似大秦的江山已如鐵桶一般,萬世無虞。
京畿治下的縣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該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