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還有希望(1 / 2)

顧莞也累得不行,索性栽坐在雪地上回血。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

天色有些發灰了,應該快天亮了,顧莞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該走了。”

“好。”

謝辭啞聲,用衣袖一抹臉,用刀鞘駐地慢慢站起。

哭過之後,抹去眼淚,兩人互相攙扶,冒著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行。

天色慢慢大亮起來,顧莞謝辭也沒有往人多的地方去,沿著羊腸小道一路往東嶺的餘脈佘山方去了,沿著山麓走了小半天,他們終於發現了一處合適落腳的地方。

那是一個獵戶的小柴屋,距離山下村場大概一裡地,但大風大雪的天氣,並沒有人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跑過來竄門。

籬笆門被大雪淹沒了一半,很久都沒有人推開過的樣子,顧莞謝辭觀察了片刻,費力把它打開。

院子不大,山裡人家柴草不缺,東邊堆了很大的一堆黑色的枯枝木柴,中間一個小木屋,不過薄薄的柴扉已被大風刮開了,風卷著雪刮進去,柴門不停“咿呀”晃來晃去。

顧莞把門推開,看見黃泥炕上的舊被褥臥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獵戶,已經死去多時了,年紀大了扛不住,凍死的。

顧莞雙手合十告了一聲罪,小心把這個很輕的矮小老頭拖下來,放到室外乾淨的雪堆上。

兩人栽倒在炕上,幾乎是馬上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謝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雪光很亮,天將明未明,屋門已經用一根粗棍頂住了,火炕洞裡和屋子中央的火塘堆了柴,架的還挺有技巧的,就是火還沒點起來。

顧莞醒得比他早,正蹲在木屋東側的隔出來的小廚房灶前“噠噠噠”敲打火石。

她敲了可能有三五百下了,可就是敲不出火星來。

謝辭起身,從火炕上下去,進了小廚房,接過她手裡的打火石,“噠噠”幾下,手往前一伸,幾點火星落在鋪在灶底的麥稈和細小枯枝上,火就燃起來了。

灶上有個不大的鐵鍋,上麵堆了滿滿一鍋新雪,旁邊還有一個凍僵的灰毛野兔,這是顧莞今早出去拿柴時發現的,籬笆牆外的一個捕獸夾夾住的。

謝辭慢慢站起身,把木頭的鍋蓋蓋上,又拿起野兔重新蹲下,抽出放在身側的長刀,剝皮處理。

“你怎麼起來了?快去休息吧!”

顧莞昨夜半夜醒過一次,看過他身上的傷,還好,崩裂的傷口是最深和關節的幾處,她出來的時候把藏在柴草垛的其他金創藥也帶上了,謝辭把蠟丸也帶上了,給他敷了藥,化了藥丸服下。

謝辭緩過氣之後,感覺好了些,他搖頭:“我好多了,沒事。”

總不能顧莞一直在忙前忙後,他躺著的。

顧莞想了一下,也就沒再拒絕,主要她也脫力了,原主嬌養深閨太久,她一下這麼勇猛發力,歇過氣之後,手腳酸痛得不行。

灶火已經燒起來了,顧莞移了一點回屋裡的火塘以及火炕,屋子裡很快就暖和起來了。

兩人一起處理了野兔,把它放進舀了剩一半的開水鍋裡,鍋裡沸騰滾著,謝辭怔怔望著東窗,雪野茫茫,他喃喃說:“也不知我娘五郎還有嫂嫂侄兒他們怎麼了?”

這真是一個讓人擔憂的話題。

顧莞引了火,出到屋後避風處,屋後已經堆好了一個柴垛,上麵放在老獵戶。

顧莞蹲在地上把他火化了,就著大火燒過的地麵挖了一個坑,讓他入土為安。

她拜拜,這就給您安置好了,屋子裡的東西咱借用一下您千萬彆介意,完事直起身,她回頭望去,正好望見他怔怔望著東邊。

那是鐵檻寺的方向。

昔日神采飛揚的驕肆,已悉數自他眉眼間褪去,那雙如星子般的眼眸裡盛滿了黯然。

經曆了大變,人一夕間長大了。

顧莞撓撓頭,忍不住歎了口氣,真是作孽,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一陣寒風吹過,她才搓搓手臂連蹦帶跳跑回去。

謝辭回神,立即起身把門打開了。

顧莞安排他看火,沒同意讓他一起出來,他這身傷,萬一風寒可就糟糕了,現在這狀況,他們連大夫都難找。

謝辭知輕重,也就沒堅持。

門一開,呼呼的北風卷著碎雪撲進來,火塘的火苗劇烈晃蕩,紅色的火光映著他半邊蒼白的臉,他的唇沒有一點血色,精致又脆弱。

顧莞把他拉回火坑坐下來,火炕暖烘烘的讓她長長吐了一口氣,她搓著手,想了想:“你先彆急,哪怕是夷三族,也沒有砍光婦孺孩童的道理。”

本朝律例從開國一路沿用至今了,除了幾例謀逆案皇帝親自下旨賜死滿門的,但凡連坐,都沒有殺婦孺及十六歲以下孩童的。

她就不信了!越獄再大的罪名,也總不能比“藍田通敵案”更大吧?

這段時間的經曆,讓顧莞對這個朝廷毫無好感,但也不至於這麼讓人絕望吧?

隻要不是明著宣判或在獄中弄死,他們就能想辦法!

謝辭心裡沉甸甸的,“但願如此。”

……

謝辭焦灼,他害怕,從死地中掙紮而出之後,他又害怕自己的越獄會牽連僅剩的親人,讓她們的處境雪上加霜,讓她們從流放變致死。

他知道謝氏一案,在朝中掀起的風浪有多大,謝信衷剛直不阿,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想致謝家於死地。

曆來牆倒眾人推。

兩人處理好落腳的事情之後,簡單進食,隨即回到火炕上抓緊時間養傷和恢複。

可謝辭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遍體鱗傷的身軀很疼,尤其烙鐵燙傷以及新崩裂的傷口,可再多的傷痛也不及心內的焦灼,他難以成眠。

顧莞知道,條件所限兩人用著同一床被褥,他儘可能不打攪她,可陌生環境她覺很輕,半醒半睡間一直聽見嗶嗶剝剝的柴火聲和他呼吸聲就知道他沒睡著。

可顧莞也沒什麼辦法。

半夜的時候,謝辭又起燒了,顧莞起身給他擰了塊布巾搭在額頭上。

燒是不是很高,但他卻說起胡話,掙紮著兩行淚順著緊闔眼角滑下,顧莞聽見“爹”、“阿娘”、“瑛姐(謝二嫂)”,還有他兄長和好幾個侄兒侄女的名字。

天亮之後,他終於退燒了,顧莞把熬好的栗米肉粥盛在木碗裡端出來給他,卻看見謝辭已經起身,他穿戴整齊,製式長刀刀鞘扔掉,連刀柄一圈圈纏上布條,配在腰間,匕首綁在小腿側。

“我去外坊打聽一下消息。”

謝辭唇色蒼白,他拿下掛在牆上的舊竹笠,扣在頭上擋住麵容。

幾天時間,就足以讓牽連與否塵埃落定了。過兩天肯定有,但謝辭真的無法安然坐著等,他迫切地想去打探消息。

“好。”

顧莞能理解他,隻不過她擔心,“可是,我們沒有戶籍和路引啊!”

出門在外的人,是肯定要隨身攜帶戶籍黃紙和路引的,至於本地人,按慣例風頭這段時間肯定會被盤查的,這麼跑出去,萬一不幸運撞了個正著,那可就糟了。

這個問題謝辭已經想過了,“沒關係,我會先弄一張贗的用著。”

假證嗎?

額,倒也不是不行。

顧莞一愣,想了想,“行,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這身傷,在這個小木屋走兩步還好,一旦出門,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萬一中途扛不住,好歹也有個人扶一下。

顧莞肯定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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