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覺得她這話就屬於多問,簡直是廢話!就歲荌姐這個臉色,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歲荌搖頭,隻是抬腳上馬車的時候,腳踩空了腳踏,險些摔著。
朝顏眼疾手快將人扶住,小心翼翼把她攙到馬車上。一路上,朝顏看著歲荌的臉色也不敢多問,下車的時候也是仔細地扶著她。
“那我回去了?”朝顏看向歲荌。
歲荌點頭,藥箱遞給文元,頭都不回地抬腳往後院走,“我歇會兒。”
文元愣愣點頭,“哦好。”
文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看向門口的朝顏,朝顏聳肩搖頭。
她正準備上車回朝府,就看見元寶散學了。
“元寶。”朝顏腳步停下,站在車邊跟他打招呼,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
元寶聽見聲音回頭看,“朝顏?”
他本來是打算直接回永安堂,看見朝顏才折身過來,“你怎麼來啦?是來找我跟曲曲的嗎?”
元寶朝這邊走過來,衣袖裙擺被風揚起弧度。
朝顏癡癡地看著他,明明是沉悶的天氣,但元寶身上顏色鮮亮,整個人跟這片灰蒙蒙的天地格格不入,是這墨色中的一抹亮色,如同薄霧中的赤金蝴蝶,讓人忍不住矚目。
見他走近,朝顏才猛地回神,動作不自然地抬手撓後頸,眼睛朝長春堂裡看,“我送歲荌姐回來。”
提到歲荌,朝顏對元寶的那點旖旎的小心思就沒了,隻剩下對歲荌的關心。
她怕這位姐姐歸怕,但更多的是敬。
“祖母喊她去書房說話,兩人也不知道聊了什麼,出來後歲荌姐的臉色好像就不是很好。”朝顏有些擔心,然而話音還沒落地呢,麵前的赤金色蝴蝶便從她身邊飛走了,輕盈地躍進藥鋪裡。
朝顏有些失落,耷拉著腦袋站了一小會兒,才轉身回去。
元寶進藥鋪後左右看了一圈,沒見著歲荌,不由擰起秀氣的眉。
“文元,姐姐呢?”他將書袋放在櫃麵上。
文元往後院指,“掌櫃的說要歇一歇。”
元寶眉頭擰得更深。
歲荌如果情緒不好的時候,喜歡躺在藥庫窗邊的搖椅上,嗅著滿屋清苦藥味,慢慢晃動身下椅子,這樣能讓她心神寧靜一些。
元寶抬腳到後院,果然看見看守藥庫的空青被趕了出來,正蹲坐在門外台階上發呆。
瞧見元寶過來,空青瞬間臉紅,手足無措地站起來,下意識朝屋裡看,示意歲荌在裡麵。
元寶抬手朝她比了個“噓”的動作。
空青見元寶蔥白細長的手指抵在他那粉潤的唇上,整個人都紅了,連忙又低頭蹲坐了回去。
元寶提著衣擺,輕手輕腳地進去,探頭朝窗邊看,歲荌果然躺在搖椅上。
他離得近了才發現,歲荌雙目緊閉,薄唇輕抿,像是睡著了。
元寶很少在歲荌臉上看見疲倦,幾年前她哪怕外出跑一天,回來後都能提著他舉高高。如今躺在搖椅上的歲荌,眉心微皺,帶著清淺的倦意,看的他心裡一陣揪疼。
他想像小時候那樣,窩在她懷裡抱著她的脖子,好像這樣就能分走她身上的倦怠疲憊。
元寶乖巧地蹲在搖椅旁邊,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伸手將手心輕輕搭在歲荌的手背上。
元寶本來因為這個動作有些耳熱,薄唇也因害羞輕輕抿起,直到他發現歲荌手指微涼。
他皺眉,起身去找了件乾淨的毛毯,抖開後俯身將它慢慢搭在歲荌身上。
他彎腰,離歲荌極近,雲霧般的長發隨著動作從背後順著肩膀滑落下來,跟歲荌鋪在椅背上的長發疊在一起。
青絲混著青絲,一眼看去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元寶本該直接起身的,但他遲疑了。
元寶眸光閃爍,眼睫煽動,雙手攥著毛毯邊緣,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歲荌,垂眸在她皺起的眉心處輕輕吻了一下。
這個吻沒什麼□□之色,隻有滿滿的心疼。
就在元寶準備起來的時候,垂下的視線忽然對上歲荌的眼睛。
那雙含水般的眸子乾淨清醒,裡麵沒有半分朦朧睡意。
元寶,“???”
元寶,“!!!”
元寶嚇得眼睛睜圓,抽了口涼氣,下意識站直身體。
他人都傻了,結結巴巴喊,“姐、姐姐。”
他呼吸發緊有些不太敢看歲荌的眼,整張臉漲紅,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安地攥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偷親被當場抓包可還了得!
“歲歲啊。”歲荌拉長聲音喊,嗓音沙啞。
她輕易不喊大名。
元寶下意識想往後退,歲荌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人牢牢地固在原地。
她輕聲歎息,慢慢坐起來,抬起另隻手捏了捏眉心,還是選擇了坦誠聊聊,“你是什麼時候對我有這種心思的?”
元寶臉紅了又紅,甚至覺得歲荌握在他腕子上的手突然有了溫度。
元寶含糊說,“你知道啦?”
歲荌應了聲,“嗯。”
她沒提昨晚的事情,主要是怕兩人間的氣氛更尷尬。
元寶卻是胸口心臟撲通跳動起來,他有點緊張又有些忐忑,忍著羞澀抬眼看歲荌的眼,輕聲說,“我也不知道。”
他想,是因為杜錦兒吧,才讓他意識到他並不想讓歲荌娶任何人。
也可能因為曲曲?畢竟他看完那本子後想的竟是姐姐。
元寶斟酌組織語言,想像懷春的男子跟心儀女人表明心意那樣,大膽坦誠,直白熱烈地說出自己對歲荌的愛!
隻是他一腔喜歡剛湧到嘴邊,就對上歲荌那雙清醒冷靜的桃花眼。
她拉著他的手腕,舉止這般親昵,問的卻是,“你才十歲,對我是仰慕還是喜歡,分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