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嬌不認識什麼佟夫人。
隻是這不妨礙她對人家穿戴的欣賞,在李四兒現出身形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便抑製不住地挪到了李四兒的發髻上。
很快,年嬌正要生出的好感,“啪”一下破滅了。
因為這位夫人像是聽不懂人話,擾亂秩序不說,還帶著手下橫衝直撞。這可是九福晉的地盤,福晉正要帶她與九福晉玩呢,忽然冒出一堆不和諧的存在,把安靜的茶樓攪得一團亂!
小花妖皺起眉,她從李四兒身上看見了八福晉的影子。
接下來,誰也預料不到的事發生了。原本不屬於年嬌的熱鬨,竟然燒到了她的身上,這位夫人不但行為出格還自說自話,說她長的水靈,還要請她去佟家做客。
不,不是請,而是綁。年側福晉何曾遇到過這樣囂張的人,她睜大眼睛,驚訝得不得了,一時間忘記了生氣,用奇異的目光打量李四兒——
她莫不是腦子壞了?
衝在最前頭的丫鬟微微生了不安,倚在欄杆上的美人反應有些不對勁兒,她的眼底,半點沒有害怕,與從前被請去“做客”的姑娘大不相同。心念急轉間,丫鬟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露出還算客氣的笑:
“我們家主子好客慣了,還望夫人能夠賞臉。”
丫鬟眼尖,察覺到年嬌已經出閣,所以用了“夫人”的稱呼,但,即便用了敬稱,她的語氣仍然是倨傲的。
能上一樓的,許是有身份的貴人,隻是貴人又如何?除了最頂尖的那幾位,主子最不怕的就是貴人。
何況從未聽說過頂尖的貴人裡頭,有長成這般模樣的,她太年輕了,能是什麼正經身份?丫鬟在腦中搜索片刻,一顆心越發篤定,今兒是非請不可了。自家主子的願望,就沒有達不成的。
就在這時,一道淡淡的嗓音傳來:“賞臉,賞什麼臉?”
這般大的動靜,死人都被驚醒了,何況包間門本就開著,福晉沉著臉走了出來。
九福晉跟在她的身後,麵色很不好看,待看到茶樓亂糟糟的一片,不好看化為了鐵青。不消九福晉使眼色,藏在幕後的打手一擁而上,將李四兒帶來的人反包圍,霎那間形勢逆轉。
捕捉到福晉的嗓音,年嬌冷哼一聲,脫口而出的訓斥立馬閉了上。
她跟著老板這麼久,對他的斥責耳濡目染,也是偷偷學了點的,不過自己出馬,哪有狐假虎威來得威風。年嬌自覺退到福晉身後,指著李四兒,朝福晉告狀道:“這人自稱佟夫人,腦子有點問題,強闖一樓不說,還不分青紅皂白地要綁我。”
李四兒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氣得一佛出竅一佛升天:
“你好大的膽子,來人——”
“好大的膽子?”福晉眼帶厲色,“你抬頭看看我是誰!”
李四兒未儘的話,全都噎在了嗓子裡,她瞪大眼,從記憶角落裡尋到熟悉的身影:“雍……雍……”
擁有實權的親王福晉,和普通的皇子福
晉可不一樣。更何況李四兒是隆科多心愛的人,知道許多數不儘的內幕,譬如她家爺,掌管京軍的步軍統領,表麵上誰都不沾,等八貝勒倒台後,便暗暗投靠了雍親王!
李四兒明悟過來,既然雍親王福晉在這裡,那麼她要請去做客的,想必也是雍親王府的人了。
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她笑了起來:“誤會,都是一場誤會。”
誤會?九福晉一肚子氣,見她恍若沒事人般,更是怒從心起,你個殺千刀的,挑什麼時候不好,偏偏鬨了我的茶樓,破壞了我和四嫂小四嫂的會麵。
這機會有多難得,連她們爺都彆彆扭扭地叮囑她要重視。
九福晉搶先罵道:“我說是誰,原來是佟一爺的小妾李四兒。本福晉沒記錯的話,佟一爺正經的夫人姓赫舍裡氏,你一個勾欄院裡的賤妾,看一眼都嫌晦氣,竟還敢犯上逾越,當街綁人,簡直沒把《大清律》放在眼裡!”
年嬌眨了眨眼,眼眸亮晶晶的,九福晉罵人好厲害。
李四兒被罵得臉一陣青一陣白,若說她這輩子最厭惡的是什麼,一是出身,一就是隆科多的嫡妻赫舍裡氏了。赫舍裡氏那賤人,早就被她做成了人彘,至於出身……多少年了?自從隆科多步步高升,她再也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過。
沒想到九福晉居然也在這裡。她會忌憚雍親王福晉,可不會忌憚一個九貝子福晉,九貝子不被皇上待見,早年還為了八貝勒巴結過她們爺呢,有什麼好威風?
李四兒眉心一豎,當即想要反擊。
九福晉如何看不出她的輕視,怒火熊熊燃燒起來,直到福晉按住了她的手:“九弟妹。”
福晉環視了一圈,問李四兒:“你為何要綁堂堂雍親王側福晉?”
李四兒臉色大變,半晌,強笑著道:“您誤會了,我這是……邀側福晉前去做客……”
“做客?”福晉道,“就算做客好了。你一無誥命在身,一無宗牒記錄,如此行事,是看不起我雍親王府?”
福晉看著李四兒,像看著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來人,將李氏綁了。”
她領年嬌出門,豈能有不帶侍衛之理,方才,侍衛們全都喬裝起來,聚在後院。
“我倒要問問佟一爺,為何縱容一個賤妾在外張狂。”福晉說,“他若覺得李四兒沒錯,自行來王府贖人便是。”
……
生了這樣的小插曲,飲茶是飲不下去了。
九福晉說她管理疏忽,還望四嫂和小四嫂勿怪,不如下回再行約見,福晉答應下來。
九福晉期期艾艾的,半晌開口:“那李四兒是個什麼下場,也請四嫂回頭告知於我,讓我痛快痛快。”
福晉一愣,笑著頷首。等回到馬車上,她問年嬌:“還生氣?”
年嬌早就不氣了,和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生什麼氣?
她望著福晉,目光滿是欽佩,像是終於回過神似的,搖了搖頭。
福晉:“……”
年側福晉欽佩的目光太過熾熱,簡直要把人融化,她有些不自在:“這個李四渾身上下都是把柄,我從前隱約聽說,隻是沒遇見過。如今撞上了,豈能有放過之理。”
若要對簿公堂,第一個吃官司的就是她李四兒,故而福晉篤定隆科多不敢鬨大。一個賤妾罷了,毒酒是她最好的歸宿,等風波過去,她便送回佟府,讓佟家人親自解決——這般,既維護了雍親王府的尊嚴,也給足了隆科多麵子,不會傷了兩家和氣。
當然,這隻是初步設想,福晉覺得苦主的意見也很重要,於是她和藹發問年側福晉,想要如何懲治李四兒。
“給她關禁閉,讓她一輩子不能吃香喝辣,戴不了那些金銀!”這已是年嬌能夠想出來的最惡毒的話,誰知話音一落,福晉笑了起來,方嬤嬤也忍不住笑了。
漸漸的,車廂裡滿是快活的氣息。
年嬌一懵,左看右看,不懂得她們在快活什麼。
福晉笑夠了,輕咳一聲,安撫她道:“都聽你的,一回王府,便按你說的去做。”
年嬌這才矜持地點點頭。
頭還未點下去,她立馬收斂矜持,將之化為了謹慎。
壞了,差點忘記這是在福晉跟前,小花妖立馬正襟危坐,仿佛剛才的告狀和建議都不存在。
福晉也裝作沒發現的模樣,噙著笑,悠悠抿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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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接到線報,說福晉綁了個人回來。
他一愣,一時沒有理解這是什麼意思,直到蘇培盛告知他詳情,那張俊臉驟然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