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一頓?
李德全嚇壞了,康熙卻是哈哈大笑,當即說了聲好:“就依你所言!”
看來亮工沒有欺君。皇帝這般想,也不避諱把手伸出來,年希堯輕輕的搭了上去,片刻,神色越來越凝重,直看的李德全心下不安,有了不好的預感。
康熙不動聲色地問:“如何?”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幾分。年希堯低低道:“老大人近年來情緒波動過大,很有鬱結於心之兆。每每火氣旺盛
,這病便又加重了一分!若不仔細調理,恐有礙於歲數。”
恰如一道驚雷劈下,康熙驚愕了起來。
宮中養了那麼多太醫,每隔幾日便會來請平安脈,為何他們都沒有提?
是了,他們不敢提起,頂多隻是委婉的勸說幾句,奉上安神湯藥,叫萬歲注意龍體。
畢竟說的深了,就是掉腦袋的事。誰敢衝到他的麵前,直言他被兒子們弄得心力憔悴,需要仔細調理?
李德全麵色煞白,差些“撲通”一聲跪下去。康熙神色變幻,最後趨於平靜,他說:“正是如此,我才要來找年大人。”
年希堯道:“我怎麼當得起大人的稱呼?老大人既與王爺有舊,我自會儘力醫治。”
康熙也不戳穿,默認了與雍親王有舊這件事。他和藹可親的道:“好好好,那小年大夫,我還有多少歲數好活?”
年希堯想了想:“若是謹遵醫囑,好好調養,定能達到古稀之年的歲數。”
古稀?那就是七十了。
離現在不過十年遠,這年允恭倒是實誠,也不編八十、九十的歲數來騙騙他。
康熙並沒有將年希堯當作醫術半吊子看待,聞言,頓生惆悵與感慨。他像是接受了這個年輕人的判斷,說:“十年啊,也不錯。”
更何況,也許還活不到十年呢。
“那我的病就要依靠小年大夫了。”康熙笑眯眯道,轉瞬想起了什麼,“我對幾何也有著濃厚的興趣,不知小年大夫得了空,可否指教指教?
沒想到麵前竟然是個知識淵博的老大人,年希堯一愣,卻也十分高興地點了點頭。
“甚好。”康熙笑著對李德全道,“回頭你把我們家的住址,抄錄一份交給小年大夫……”
又扭過頭,對年希堯道:“需要什麼藥材,儘管拿就是了。”
他豪橫地一擺手:“我們家不缺錢,便是參茸,靈芝,也有上好的存貨。”
萬歲難不成真微服上癮了??
李德全震驚過後,便是嘴角抽搐,他強忍住過度的反應,裝作普通隨從的樣子應了是。
再看向年希堯的時候,李德全的目光變了又變,沒想到竟是能有一位品行上佳的真君子,合了皇上的眼緣。
他在禦前伺候多年,自然也鍛煉出了幾分看人的手段,撇去皇上令人心焚的病情,此時此刻,乾清宮大總管略微有些唏噓。
滿朝文武鑽破了腦袋迎合,卻都比不上年允恭的一曲琴音,這上哪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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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年希堯撫琴的時候,九州清晏後旁天地一家春,鈕鈷祿格格正抱著四阿哥啟蒙。
直到耳畔隱約傳來琴音,她問婢女:“是誰人在撫琴?”
婢女輕輕搖頭。
鈕鈷祿氏輕歎了聲:“諒你也不知。”
她的目光落在搖床躺著的五阿哥身上,自從養了弘晝,她收到後院不知多少明槍暗箭,尤其是得知真相的耿氏,都快要發了瘋。
五阿哥帶給她不是好處,而是數不儘的壓力與負擔,鈕鈷祿格格咬咬牙,終究扛住了。
她舍不得撫養兩個阿哥的榮耀,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怎麼舍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便是再苦再累,她也可以堅持下去,等到兩個阿哥長成,就是她收獲的時候!
此番來到圓明園,鈕鈷祿格格原本是喜悅的。
福晉安排她住在天地一家春,因為身份所限,她分到的院子看不見多少美景,想要出門遊樂,必須繞遠路。但她並沒有什麼不滿足的,隻因這兒離王爺辦公的九州清晏很近,她的弘曆,有無數次可以親近阿瑪的機會——
誰曾想王爺不辦公了,成日陪著年側福晉,那麼多天過去,反倒是福晉跟前的奶嬤嬤,前來照看得更多一些。
王爺每回過來,看了四阿哥五阿哥就走,仿佛看不見她這個人。可她沒有絲毫辦法,她隻得接受,鈕鈷祿格格的手深深掐入了掌心裡,半晌,深吸一口氣:“拿啟蒙書來。”
“主子,您還要念給四阿哥聽麼?”
鈕鈷祿氏笑了笑:“從前額娘就是這麼念給我聽的,等四阿哥大了,再多的字,我也教不了了。”她伸手逗了逗四阿哥:“是不是啊?”
婢女張了張嘴,四阿哥還不到一歲半,主子啟蒙,是否太早了些……
隻是她終究沒有出聲,主子的智慧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
晚飯過後,是鈕鈷祿格格固定散心的時間,散心過後,她便又捧起啟蒙書,坐在窗前,輕柔平緩地對著四阿哥誦讀。
那廂,年嬌隨四爺來到了九州清晏——準確來說,是纏。雍親王難得接到了王府的密信,奈何年嬌不讓他走,四爺無法,隻得將她打包帶上,待坐到桌案前,頭也不抬地讓她四處逛逛。
年嬌看了眼亦步亦趨跟著她的蘇培盛,勉強說道:“好吧。”
逛著逛著便來到了天地一家春,隻因這頭燈火閃爍,粗粗望去,又是不一樣的美景。
不知從哪裡傳來絮語,年嬌忽然哆嗦了一下:“……”
她左右望了望,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走,一張漂亮的臉欲言又止:“蘇總管。”
蘇培盛忙道:“在。”
年嬌壓低聲音:“你有沒有聽見鬼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