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抿著嘴唇,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福晉見到她的第一句話便是:“聽說你在給四阿哥啟蒙。”
鈕鈷祿格格“撲通”跪了下來。
按理,這是極大的逾矩,唯有側福晉以上的位份,才有資格插手阿哥的啟蒙——注意,是“插手”,而不是“管教”。一旦啟蒙到六歲,小阿哥就要搬去前院,不再和他們的親娘住在一起,雍親王府的李側福晉與三阿哥,就是很好的例子。
也就是近些年,京城的風氣大不相同了,加上雍親王府的情形有些特殊,放在康熙早年,鈕鈷祿氏格格的身份都沒資格撫養阿哥,更遑論啟蒙?
鈕鈷祿格格低下了頭,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是她心急了。
她麵容誠懇:“是奴婢的錯!”
然而福晉教訓的重點,不在於她的逾矩,而在於她的做法。
福晉訓斥道:“四阿哥不滿兩歲,正是玩樂的時候。就算皇室對小阿哥的要求高,也沒有叫一歲半的孩子讀書的道理。你這是在做什麼?揠苗助長也不是這個助法!”
鈕鈷祿格格臉色泛白,她匍匐在地,絲毫不敢反駁一句。
最後,福晉對她說:“回去好好反省。我念你勞苦功高,原本七日的禁足,縮減到三日,你可有意見?”
鈕鈷祿格格顫著聲音:“奴婢不敢!?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福晉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淡淡道:“也是我思慮不周全。”
“你養著兩個阿哥,到底精力不夠,回頭我會和王爺提上一提。宋格格也是府裡的老人了,從前有過生養的經驗,想必她能將四阿哥照顧得很好。”
聞言,鈕鈷祿氏驀然抬起了頭。
她原先蒼白的臉色變得慘白,福晉這是什麼意思?
不把耿氏的五阿哥給宋氏養,反倒要換她的四阿哥?
就算她清楚地知道,皇家都有換養孩子的傳統,萬歲的後宮裡頭,早年間,換孩子更是屢見不鮮。老一輩的人都說,這樣的做法能夠緩解幼兒夭折,促使人丁興旺,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命運,有一天會降臨到她的頭上。
四阿哥怎麼能夠離開她?
她聽見自己的嗓音變得沙啞、粗糲,後背遍布著層層冷汗:“福晉……宋格格她,恐怕沒有妾身這般、這般的熟悉照料之事,還請福晉三思……”
福晉朝她微微一笑,道:“是啊,宋格格定會過來向你討教。你擅於照料,想必也能將五阿哥照顧得很好。”
鈕鈷祿氏聽出來了,福晉此言是鼓勵,也是警告。
她蠕動著嘴唇,便是入府多年無寵,她也沒有過這般的六神無主。
還是那句話,她彆無選擇。她不過是王府一個小小的格格,上頭有兩位側福晉壓著,還有福晉,就算生了四阿哥又如何?
四阿哥聰不聰慧,還是個未知數,日後會不會成材,也是個未知數。就算王爺榮登大寶,她要何年何月才能熬出頭,熬成能擁有話語權的,地位獨一份的娘娘呢?
短短幾天,鈕鈷祿格格像是從天堂跌落到地獄,她強忍著心底的不甘與痛楚,才沒有暈過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貼身婢女,恍惚了片刻,不,不會是她告的密。
可她再沒有懷疑的人選了,鈕鈷祿格格踉蹌著站起來,回到自己起居的屋子。
迎著婢女擔憂的目光,她狠狠地閉上了眼。
不該給四阿哥啟蒙的。
不該!
.
又過了兩天,年嬌才得到宋格格趕赴圓明園的消息。
用膳的時候問起四爺,四爺表現得淡淡:“鈕鈷祿氏犯了小錯,福晉同我提了提,從今往後,弘曆就由宋氏撫養了。從前我也有欠思慮……”
年嬌放下碗筷,像是催促他說下去,四爺一頓,似笑非笑地問:“年側福晉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枕邊風?”
年嬌眨了眨眼。
她努力回憶,從前,好像,她是幫了李姐姐一個小忙……
年嬌霎時心虛了,見四爺臉有點黑,她忙湊過去親了他一下,繼而神神秘秘,拿出早有準備的新鮮東西——一壺酒。
見她捧著白玉般的酒壺,顯得指尖更為剔透,四爺著實愣了愣:“哪來的酒?”
年嬌霎時得意洋洋起來。
她小聲說:“爺就彆問我了。昨日我尋到蘇總管,問他王爺酒量如何,蘇總管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想來是不太行……”
不太行。四爺冷笑了下:“嬌嬌難道喝過?”
年嬌:“當然沒有。”
但她肯定很厲害,豬蹄都能一口氣吃八個,酒還用說?
因為從前阿瑪額娘不讓,所以錯過了同樣算是美味的美酒,年嬌早就嘴饞了。
而今想起從前,連忙付諸了行動,她像隻小蜜蜂那樣勤勞,把新找出來的酒杯倒滿,大有把老板灌醉的架勢,一雙眼眸水汪汪的,仿佛藏了鉤子與挑釁。
四爺意味深長地看她,半晌,默認了年嬌的舉動。
既然她要胡鬨,那他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