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2 / 2)

若換成尋常人,大概承了四爺這份情,溫言軟語一番,四爺今晚上必定會歇在正院的。

但她不需要四爺的寵愛,她隻要牢牢守好自己的正妻之位就好了。

當即四爺宛如頭頂澆了一盆子冷水似的,將他從上至下淋了個透心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接下來則是一路無話。

回去之後,四爺與福晉又變成了從前你不願搭理我,我也不想搭理你的狀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弘晝高高興興回去乾清宮,盯著皇上喝了醒酒湯後,更是絮叨道:“皇瑪法,您也不是年輕小夥子,雖說不是不叫您喝酒,但卻也不能貪多,今日我雖與阿瑪額娘他們坐在一起,但是我偷偷數了,今天晚上您一共喝了七杯酒,這樣可不行,有點多了,以後您可不能再喝這麼多酒的。”

皇上今日難得心情不錯,啞然失笑道:“這你都數了?”

弘晝點點頭,正色道:“這是當然,我得好好盯著您才是。”

皇上無奈道:“好,好,朕聽你的,以後宴會少喝幾杯酒。”

弘晝這才喜笑顏開。

他正欲轉身離開時,卻聽見皇上道:“弘晝,今晚上你就歇在朕的寢殿裡吧。”

自己這是要睡龍床了?

弘晝心中有點點小激動。

並不是弘晝想沾一沾皇上的龍氣,想當皇上,而是龍床對他們來說是不可沾染的物件,就連頑劣如他,從前也隻敢看上兩眼,有一次前去探望皇上時想去坐一坐,就被魏珠委婉提點了幾句。

後來他才知道,即便是妃嬪侍寢,卻是在“侍奉”完皇上後就要被抬走。

他,居然能在這張床上睡覺?

弘晝心裡雖有些雀躍,卻還是道:“皇瑪法,這樣能行嗎?若是叫九叔等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說我沒規矩了。”

皇上一眼就瞧出他這欲擒故縱的小心思,笑道:“是朕將你留下來的,還會有旁人說三道四?”

“更何況,朕看你好像也不是怕老九的樣子。”

“你在旁人跟前裝模作樣的也就罷了,到朕跟前何須如此?”

頓時弘晝就笑成了一朵

花,洗澡後上來了。

他是一點不見外,上了床直說這床真寬真軟,更是在上頭打起滾來。

皇上也沒拘著他,隻含笑看著他。

等著弘晝玩累了,則躺在床上陪皇上說話,他說話向來沒什麼章法,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一會說起這帳幔上的花紋真好看,一會又說起以後耿格格就是側福晉了,在王府中,他就能與三哥弘時平起平坐,一會更說他住在乾清宮中,耿格格每逢宮中設宴都能進宮,這樣他就能經常看到耿格格。

一直到說累了,弘晝這才打著哈欠道:“皇瑪法,我都有些困了,想要睡覺了。”皇上替他掖了掖被子,笑道:“好,你睡吧。”

說著,他才道:“弘晝,明日你就出宮吧。”

本來昏昏欲睡的弘晝一聽這話眼睛就睜的大大的,狐疑道:“皇瑪法,您這是要把我趕回去嘛?先前咱們不是說好了,這些日子我就在乾清宮陪著您,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圓明園住些日子,若是您的病好了,我就回去,若是您的病沒好,我就繼續進宮陪您。”

這事兒,皇上先前是答應過的。

而今日,皇上看到弘晝見到耿格格那高興的樣子,與耿格格分彆時戀戀不舍的樣子,隻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若是可以的話,他恨不得將弘晝一輩子都留在自己身邊。

可弘晝卻要離開家人,離開夥伴,連對著年僅三歲的小二十二都能玩的那樣開心,實在是可憐。

想及此,皇上已下定了決心,更是作勢在弘晝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你這個沒良心的,朕怎麼會舍得將你趕走?朕喜歡你都來不及。”

“可不光朕喜歡你,你阿瑪額娘,還有弘曆,他們都是喜歡你的。”

“昨兒太醫給朕把脈時,你也聽見了,朕的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必要你日日陪著。”

“況且如今朕每日忙的很,陪著你的時間是寥寥無幾,既然如此,還不如先將你送回去,再過些日子,咱們就能在圓明園見麵的,你說是不是?”

會過意來的弘晝卻有幾分猶豫,低聲道:“皇瑪法,我平日裡雖想念額娘,想念哥哥和阿瑪,可若是我回去了之後也是會想念您的。”

“要是咱們能一直都在一起就好了。”

說起這話來,他是半點睡意都沒有,隻剩下不舍。

皇上卻笑著安慰他道:“這有何難?朕與老四說一說,到時候去了圓明園,叫你額娘他們都一起過去住幾日,也帶上你的貓兒和馬駒,你說好不好?”

弘晝點點頭稱好,可臉上卻是沒什麼笑意。

皇上知道弘晝這是舍不得自己,可他又何嘗舍得弘晝,如今他年紀大了,與弘晝是見一麵少一麵,卻是強撐著沒叫自己露出端倪了:“你不是想睡覺了,如今怎麼不睡了?朕給你說個故事吧,這個故事是朕小時候聽故去的太皇太後說起的。”

“那個時辰,朕剛登基不久,朝政被鼇拜等人把持,朕時常耍小性子,夜裡非纏著太皇太後一起睡覺,

每每睡覺之前還非纏著太皇太後給朕說故事。”

“這個故事是朕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個,在蒙古廣闊無垠的草原上,有個英勇善戰的勇士,他從小父母雙亡,很是可憐……”

弘晝還是第一次聽皇上說起故事。

也不知是這龍床太舒服的緣故,還是皇上的嗓音低沉的緣故,他很快就迷迷糊糊睡著了過去。

翌日一早醒來時,皇上已起身去上朝。

魏珠的徒弟陳順子一直守在床邊,弘晝不過剛翻了個身,陳順子就諂媚道:“五阿哥,您醒了?如今禦書房那邊都準備好了吃食,您想用什麼?可是想吃您平素喜歡的鹹肉乾貝粥?”

“奴才聽禦書房的大師傅們說今日的梅乾菜燒餅不錯,是按照您吩咐做的,您可是嘗一嘗?”

“不過鹹肉乾貝粥是鹹的,梅乾菜燒餅也是鹹的,奴才覺得這紅糖小鍋盔也是不錯的。”

他是個聰明人,昨日先是親眼目睹皇上將弘晝生母耿氏抬為側福晉,又見著皇上將弘晝留下來一起睡覺,今日對弘晝的態度更是熱絡極了,不比當年對廢太子差上多少。

弘晝點點頭,道:“好,陳公公看著辦就是了。”

等著弘晝用過早飯,四爺就派人來接他。

弘晝原本是想等著皇上回來之後,與皇上說一聲再走的,可他問過陳順子這才知道皇上正在與四爺等人商討與西洋人做生意事宜,隻怕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想了想,便覺得給皇上留一張字條。

雖說他那字跡是如雞爪子抓過似的,卻還是洋洋灑灑寫了很多,比如叮囑皇上不得熬夜,比如叮囑皇上傍晚後就不要喝茶……到了最後,他更是大筆一揮,在上麵畫了簡筆畫,畫的是皇上牽著他的手,兩人都是笑眯眯的樣子。

如此,弘晝這才放心出宮。

皇上回來看到這樣一幅畫,心情大好,更是將這張紙折了起來,吩咐魏珠好生s收起來。

***

半個時辰後,弘晝就回到了緩福軒。

昨日皇上當眾冊封耿格格為側福晉,今日緩福軒上下每個人都是眉開眼笑的,比過年都要熱鬨許多。

常嬤嬤一看到弘晝,更是激動道:“五阿哥,您可真厲害,進宮住了幾日,咱們格格就被抬為側福晉了,以後格格的名字可是要上玉碟的。”

人活一輩子,說白了就是為了一口氣。

常嬤嬤跟著耿格格多年,從前也是曆經無數白眼,彆說正院裡和兩位側福晉的人瞧不上她,甚至就連鈕祜祿格格身邊有些奴才也對她不算敬重。

但如今緩福軒的人走出去,是得所有人笑臉相迎的。

弘晝還是第一次在常嬤嬤見到這等神情,怎麼說了,可謂是嬤嬤屆的範進中舉了,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嬤嬤說錯了,以後您可不能再稱額娘為‘格格’了,得管額娘叫‘側福晉’的。”

常嬤嬤更是一拍腦門,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五阿哥說的是,瞧奴才這記性。”

說著,她

更是板著臉道:“以後你們可都得記住了,若是咱們緩福軒上下有誰再喊岔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可彆怪我不客氣。”

她對一眾奴才們向來嚴苛,如今更是擺出側福晉身邊嬤嬤的架勢來,要多威嚴就有多威嚴,可梅兒等人聽聞這話皆笑著連連稱好。

耿格格,不,應該說是如今的耿側福晉一時間對自己的身份還未適應,如今見弘晝回來,像找到主心骨似的,低聲道:“……昨兒額娘從宮裡頭出來是半宿都沒睡著,從前額娘便是做夢都沒想到會被扶為側福晉的,就算年側福晉沒了,還有你鈕祜祿額娘在了。”

一說起鈕祜祿格格,她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福晉有心為她造勢,一早在諸位格格侍妾們請安時就與眾人說起了這事兒。

眾人心裡怎麼想的暫且不說,但明麵上卻都是恭賀她的,唯有鈕祜祿格格聽聞這話卻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即便心機深沉如鈕祜祿格格,麵上也是有失落之色的。

弘晝道:“額娘,我知道您擔心什麼。”

“我也聽人說過的,說是鈕祜祿額娘剛進王府就有了身孕,更是生下哥哥,那時候阿瑪就有心將鈕祜祿額娘扶為側福晉的,甚至都暗中與鈕祜祿額娘說過這事兒,後來卻因皇瑪法賜下年額娘來,鈕祜祿額娘到手的側福晉之位飛走了。”

“後來年額娘去世了,所有人又說這側福晉之位肯定是鈕祜祿額娘的……”

甚至就連弘晝都是這般以為的,論家世,論性情,論學識,他不得不承認自家額娘與鈕祜祿格格是有一定差距的。

說起這事兒,耿側福晉是愁容滿麵:“是啊,如今武氏等人雖明麵上恭賀我,但我也知道她們也就是嘴上說的好聽。”

“偌大一個王府,我也就與鈕祜祿格格處得來,若因這側福晉之位叫她寒了心,叫我說,真真是得不償失。”

弘晝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是說為何他對權勢地位半點興趣都沒有,原來是隨著耿側福晉:“額娘您放心好了,鈕祜祿額娘又不是那等小氣的人,今日她之所以不高興,想必是突然聽說這消息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若我是鈕祜祿額娘,也會不高興的,興許過些日子就好了。”

說著,他更是打包票道:“額娘您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耿側福晉是將信將疑,可想了想,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彆的辦法。

而接下來,耿側福晉也有許多事情要忙。

比如院子的搬遷,丫鬟婆子的增加,小廚房的修建……一樁樁事兒都是需要她來拿主意的。

有些事情原本是她要與四爺商量的,隻是四爺如今剛領了戶部的差事,不得空,便派了外院管事高無庸與她商量這些事。

高無庸乃是皇上賜給四爺的外院管事太監,當年不光四爺得了這份賞,一眾皇子身邊都得皇上安插了人,四爺信不信任他且不說,但他在四爺跟前還是挺得臉的。

就這樣得臉的一號人,在耿側福晉跟前卻是畢恭畢敬,甚至比對著福

晉還要恭敬,隻躬身請耿側福晉拿主意。

耿側福晉是個好脾氣的,方才聽高無庸說要她搬去年側福晉從前的院子就覺得不妥,旁人興許不清楚,但時常與四爺小酌幾杯的她卻是知道四爺對年側福晉的情誼,自年側福晉去世後,四爺雖從未緬懷過年側福晉,但幾次醉酒之後都念叨著年側福晉的閨名。

想及此,她就連忙搖頭,道:“搬院子就沒有必要了,我在緩福軒已住了十幾年,早就住習慣了,若突然換地方,彆說弘晝,我都不會適應。”

“高公公是王爺跟前的人,您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丫鬟奴才您看著選幾個可用的送進來就是了。”

高無庸連聲道:“奴才可擔不起您這個‘您’字,不過既然您相信奴才,奴才就幫您選幾個老實本分的奴才進來。”

他笑了笑,語氣是愈發謙遜:“既然您在緩福軒住慣了,那奴才就與王爺說一聲,正好緩福軒隔壁的院子空著,不如將兩間院子擴成一間,不光有地方設小廚房,您也能住的寬敞些。”

耿側福晉自然稱好。

從前她就不是十分計較這些事,後來她與弘晝得四爺看重後,這些事就不需要她再費心思。

倒是弘晝興致勃勃拉著高無庸看這兒看那兒,說要在緩福軒後院再多種上幾棵果樹,更是對小廚房一事極為上心。

等著他與高無庸絮絮叨叨交代了許多,這才去了如意室。

相較於緩福軒的熱鬨喧囂,如意室就可以用寂靜如水來形容。

一眾丫鬟婆子皆屏氣凝神,輕手輕腳的,從前他們一個個看到弘晝就熱絡上前打招呼,如今看到弘晝就像是看到鬼似的,紛紛躲開了。

弘晝卻是半點都不在意,徑直去找弘曆。

如今已快到晌午,到了該用午飯的時候,可弘曆仍在練字。

不過在瞧見弘晝那一瞬間,弘曆一張小臉上滿是雀躍,他下意識掃了窗外一眼,見鈕祜祿格格並沒有過來,這次壓低聲音道:“弟弟,你回來了?我,我雖知道你回來了,但……因上午念書沒時間,所以沒有去找你。”

“弟弟,你不會怪我吧?”

弘晝笑了起來,搖頭道:“我自然不會怪哥哥的,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

“因為我知道,哥哥是喜歡我的,而我也是喜歡哥哥的。”

方才在過來的路上,他也是有點擔心的,卻不是擔心鈕祜祿格格,而是擔心弘曆因自家額娘封側福晉一事與自己生分。

生在皇家的孩子格外早慧,他怕弘曆會因此疏遠,甚至怨恨上自己。

不過在看到弘曆這一順眼,他覺得弘曆還是原先那個弘曆,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便開門見山道:“哥哥,鈕祜祿額娘是不是因為我額娘被皇瑪法封了側福晉,所以不高興了?”

這……麵對著弘晝的直白,弘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弘曆想了想,還是點頭,說了實話:“是。”

“額娘今早上從嫡福晉那兒回來之後臉色就不大好,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金嬤嬤進去勸她也無用。”

“金嬤嬤便找我去勸額娘,我進去時,額娘在哭……”

他是知道鈕祜祿格格的性子的,自家額娘向來要強,想著從前耿側福晉處處不如她,如今卻被皇上封為了側福晉,從前平起平坐的兩個人,以後她見到耿側福晉就要行禮問安,心裡如何會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