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十分安靜, 安靜到康熙甚至覺得胤礽這小小的哀求聲，都十分的刺耳。
康熙閉了閉眼, 心中原本的那一絲猶豫消失殆儘, 餘下的儘是懊惱與後悔。他不該打這孩子的，明明不久前還剛承諾過不會不要他的。
可現在，在胤礽的心裡，那原本喜愛他, 疼愛他的阿瑪已經消失了。轉而出現的是, 他這個嚴肅, 有距離感, 不喜他的阿瑪。
胤礽不解, 委屈，他在這世上最依賴的人, 在承諾過後, 還是不要他了。那滋味不亞於被全世界給拋棄了。
康熙伸手更加抱緊胤礽，他隻要一想到胤礽會獨自縮在角落裡這般難受的想著, 心口便隱隱約約抽疼。
即使康熙不願承認, 可從他在胤礽幼時, 告訴胤礽隻需叫他阿瑪的那刻開始，他的心便已經偏了。
他是皇上，卻也是個父親。在胤礽的身上，他體會到了這二十多年, 從未體驗過的父子之情。胤礽在他心中，首先的身份是他的孩子, 而非這個國家的太子殿下。
無論是康熙幼時，又或者是如今，這不都是他想要的嗎？可現在康熙卻親手推開了。
緩了好久的情緒, 康熙才低頭看著趴在他胸前，已經睡著的胤礽。
許是精力原本就不夠，在經曆過剛剛那樣的折騰後，胤礽睡著了。
康熙伸手輕輕擦去胤礽臉上殘留的淚痕，目光裡滿是憐愛。
他看著胤礽睡著的樣子，有些猶豫，是該將胤礽叫醒喝藥，還是讓他睡。
過了會兒，康熙動了動身子，想換個姿勢抱胤礽。
似是以為康熙想要離開，胤礽攥著康熙衣服的雙手更加用力了。
“阿瑪...彆走...”
他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到康熙懷中，一點都不想脫離這他好不容易攥到手的溫暖懷抱。
“阿瑪不走。”
學著胤礽以前親他的模樣，康熙第一次動作笨拙卻溫柔的，在胤礽的額頭親了親。
於是康熙到底還是沒有將胤礽叫醒了喝藥。
這一覺，胤礽睡得不安穩。
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般，胤礽會突然開始呼吸急促，頭時不時擺動著，像是想甩脫什麼可怕的東西。
康熙淺淺打了個哈欠，隨即伸手拍著胤礽的背，又稍微湊近些胤礽。
“保成，阿瑪在呢，好好睡一覺吧。”
一邊說著，康熙一邊拍著胤礽的背，就如同胤礽幼時願睡覺時，對他的那安撫動作一樣。
胤礽這一覺睡得很是滿足，好的睡眠也讓他這兩日來一直緊繃的情緒得到了緩解。
熟悉的味道在身邊，讓剛醒來，腦子還不清醒的胤礽，下意識湊過去貼著對方。
在對方身上蹭了蹭後，胤礽長呼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醒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書，低頭看著正在往他懷裡鑽的胤礽，伸手摸了摸胤礽的額頭。
感受著胤礽身上不再發熱的溫度，康熙這才終於放下心來了。
大概因為晚上並未喝藥的緣故，剛開始胤礽的溫度還好。但是到半夜，溫度便總是反反複複的起來，以至於康熙這一晚上便光顧著照看胤礽，幾乎沒怎麼睡覺。
“嗯...嗯？！...”
聽著身邊熟悉的聲音，胤礽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絲毫沒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像是才反應過來怎麼他身邊還有彆人，胤礽猛地抬頭，他呆呆的看著康熙看了會兒，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般，他身子逐漸僵硬。
隨即胤礽掙紮著從康熙的懷裡退出來，他躲到床的裡側，轉過頭，低頭不再看康熙。
剛體會了胤礽那半夢半醒間的那股黏糊勁兒和對他全身心的依賴，康熙看著此時胤礽那宛如看陌生人的眼神，心頭一顫。
康熙半躺在這許久未動，此時下半身已經有些麻了，有些動彈不得。
“過來。”
他看著躲自己遠遠的胤礽，揉了揉因一晚上沒睡，有些脹痛的腦袋，開口說道。
胤礽猶豫半晌，在看到康熙似不耐的皺眉後，他才抿了抿嘴，極未不情願的一點一點的挪過來。
對著醒的胤礽和睡著時候的胤礽，是不一樣的。
康熙看著眼前正坐在自己麵前，低著頭的胤礽，突然覺得有些害臊，都已經到嘴邊的話，他卻有些張不開嘴說了。
他從來沒給彆人道過歉，這是第一次。
“保成...”
康熙心理掙紮半天，長吸一口氣，這才開口叫了胤礽一聲。
胤礽聞言下意識抬頭看著康熙。康熙同樣也低頭看著胤礽，對上胤礽那大大的眼睛，他伸手輕輕刮了刮胤礽的臉。
“昨日...昨日是朕做的不對，不該在衝動之下，打了保成。這件事是我做的欠考慮，保成可以原諒阿瑪嗎？”
聽著康熙說的話，感受著康熙的手輕柔拂過他的臉，胤礽抬頭看著他。
“阿瑪不是已經放棄保成了嗎？”
胤礽歪歪腦袋，似不解，他的語氣裡滿是疑惑。
“不，不是的。”道歉的話都說出來了，左右此時身邊也沒伺候的奴才，康熙便又繼續開口說道。“那日，朕本是想帶著容若去找保成，讓他見見朕教出來的太子有多優秀...”
說到這，康熙話語頓了頓，低頭看著胤礽。
胤礽眨巴眨巴眼睛，腦海裡自然而然的接上了後續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