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時辰,足夠把他們全部都找出來了。”他悠著聲音道,“這次試煉,我要的不僅是人頭第一,還要——除了我們外,無人能通關。”
如此以來,才好洗清他上次當眾被砍傷雙腿後,丟失的顏麵。
也好再讓師尊揚眉吐氣一次。
剛從外麵血洗了一遭,這會兒目標便鎖定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這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密林。
一眼望去,望不到底,越往深處,顏色越黝黑深綠,讓人望之便心生膽怯,仿佛裡麵有什麼不祥的東西正在召他們前去。
“我們要進去嗎?”小師弟在一旁道,“方才殺死的那弟子,口中不就提到了這深林,他說裡麵有什麼……林中女妖?”
試煉幻境中,各種妖魔層出不窮。
於妄本是對這些不感興趣,甚至要避著走的。
畢竟這些妖魔詭計多端,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把神魂交代在此,等出了境,就隻能做個神魂不全的殘缺修者。
可這會兒,聽到師弟這麼一提,他忽然猛地想起了什麼:“當然要進,進去看看!”
他道:“我就不信什麼林中女妖能搞得這般人心惶惶?前幾l次試煉從未有過,興許是有弟子在裡麵裝神弄鬼也未必。”磨了磨牙:“說不定那個柳善善也躲在裡麵呢……”
說到這兒,於妄麵露興奮,仿佛覺得自己揭開了真相的麵紗。
就……這麼恨嗎?
幾l人看了眼密林深處,腦袋裡不由冒出這麼一句話。
但大家都是以他為主心骨的,既然他都這般說了,其他的人自然也沒什麼意見。
眾人便這麼進入了密林之中。
這林子十分大,進去便險些找不著東南西北,且極為安靜。
除了腳步行走在地傳來的沙沙聲,便隻能偶爾聽到鳥類撲簌簌拍動翅膀的聲音傳來。
本就昏暗的天,因為遮天蔽日的林木,顯得更暗了。
走著走著,於妄麵色一凜,抬起右手。
眾人腳步也停了下來。
“你們聽。”
安靜的呼吸聲下,隱約聽到了談話聲,從……後麵傳了過來?
回頭看,可以看見,聲音傳來的方向,正好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於妄越聽越覺得這聲音極為耳熟。
他當機立斷一個揮手:“走,出去看看!”
於是幾l人不得不調轉抬椅的方向,掉頭往外走去,不多時,就重新出現在了密林外麵。
剛到外麵,就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隻有倆人,一男一女。
站在遠遠的地方,像是正要朝林中走來。
於妄看著那女孩,眼睛眯了起來,很快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好像姓……舒!
是個靈療,經常和柳善善紮堆一塊玩的小丫頭片子。
至於左邊那個男弟子,他一時沒認出對方的身份,但也很快反應過來,這倆人都是柳善善同個隊伍的弟子。
也就是說,是那全場最菜的二十多個人中的兩個!
她的隊友都在,柳善善想必也就在這附近。
這一次的試煉弟子果真都是些飯桶。
竟然讓這幫最廢物的人活到了現在。
看到他們,那倆人當場麵露倉皇,轉身就慌慌張張朝遠處跑去。
於妄當機立斷,命令抬椅的弟子快追上去。
跟著他們,肯定能找到柳善善!
隻可惜,在這試煉幻境中,不能飛,連靈獸都隻能靠雙腿跑的。不過,他們個個修為過人,就是抬著椅子的情況下,速度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以他們的速度與實力,追上那倆人本易如反掌,甚至便能將他們揮劍斬下,隻是於妄始終沒有這麼做。他甚至有意將距離稍微拉得大了些,想讓那倆人誤以為已經甩掉了身後的危險。
於妄就是想要他們放鬆警惕。
要的就是順藤摸瓜!
果不其然,追到中途,於妄便覺察到,周圍多了其他人的氣息。
他猛地睜大眼,朝更遠方看去。
隻見前方不遠的地方,隔著一個小小的土包,忽然有什麼東西一個一個冒出頭來。
一個,兩個,三個……
全是弟子。
他粗略一數,竟有近二十人……
可讓他覺得天崩地裂的是,這些弟子,很顯然,全都來自……全場最弱的那個隊伍。
於妄回想起剛剛所看的,玉牌上顯示的剩餘弟子數量。
二十九。
除他們八人,除眼前這二十人。
也就是說,其他的隊伍,都死了?
隻剩這麼一大幫子廢物活下來了?
於妄隻覺得胸口一甜,眼前一陣發黑。
前幾l次試煉幻境,留到最後的,往往是實力最強勁的幾l組隊伍。
最後的對戰,那叫巔峰對決,那叫勢均力敵,那叫一決雌雄。
而眼下……竟留了這麼一批人給他?
不能說是勝之不武,而應該說是奇恥大辱。
那近二十人,皆手持各式各樣的武器,遠遠站著。
像是想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對他們發起進攻。
於妄不由在心中嗤笑他
們不自量力。
但與此同時,羞惱感也湧了上來。
他坐在抬椅之上,手中瞬間變幻出一把長劍,未等那遠處的二十多人攻擊,手裡劍風便已銳不可當之勢,朝著近前方的那倆人,斬了過去。
等他先解決了這倆人,再去一劍將剩下的二十人一起解決了。
可,就在劍風卷出,將前方少男少女身子攔腰砍斷的的那一刹那,不等他抬眼去看他們剩餘隊友的神情,於妄就忽然感覺到胸口猛地一痛。
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從身後硬生生捅破了胸腔。
他低頭向下看去,看到了一根深黑色的粗長藤蔓,從他的胸口處穿出。
漆黑粗壯的莖身布滿符文,根根長莖蜿蜒扭曲,擰作粗碩的一條,在最頂端的位置,扭成了一隻墨綠色色的手。此刻,大部分墨綠色已被他的鮮血浸染成了紅色。
這是魔手藤蔓。
於妄表情有些怔怔,低頭朝下方看去,果真看到了大片大片,隱約寫著看不懂符文的土地,這些土地偶有凸起,偶有凹陷,大多地麵坑坑窪窪。
於妄這才意識到,自己進了魔手藤蔓的地盤。
在之前的試煉裡,他早已遇到過它無數次,對它了如指掌。更知道,在它的地盤裡,是不能輕易動用靈氣的。
他本不會忽略這些……
可方才忙著追人,竟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
現在再說這些,已然太遲。
於妄隻能感覺到,胸口處仿佛被什麼東西撐開了,可卻又空空洞洞的。
劇烈的疼痛在頃刻間傳遍五臟六腑。
他抬眼,下意識向那二十人望去。
那二十位弟子的臉上,個個都是快意的笑容,仿佛在同他說——“嘻,想不到吧,你中圈套了。”
像是在告訴他。
方才出現並被殺的倆人,是故意誘他來此的。而冒出頭的這二十人,也是故意激他動用靈氣的。
他居然被這麼一群……一群廢物,給戲弄了。
濃鬱的惱恨讓他心裡生出層層疊疊、驚濤駭浪一般的戾氣。
於妄已然失了神智。
滿腦子隻剩一句。
——既然他死了,那麼在場的,任何人都彆想活了。
於是,在隊友驚詫的目光中,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舉起長劍,口中低聲念決。
在聽到他的聲音後,隊友皆是大驚失色。
“你瘋了?這是爆體術,有魔手藤蔓在,你會把這兒的所有人都害死的!!”
這是小師姐的聲音。
她難得神色惱火,伸手就要奪過他的劍。
他恍若未聞,在她奪劍之前,快速將剩下的決念完,而後目光陰晴不定地盯著前方不遠處的二十人,唇角緩緩勾出了抹笑容。
想利用魔手藤蔓殺他是吧?
那他們可知,若他帶著這些魔手藤蔓爆體而亡,魔手藤蔓身亡後產生的巨大爆裂範圍,會叫在
場的所有人(),都難逃一死呢?
於妄無所謂一笑:沒關係(),一起死吧,全死了後,按所殺人頭計數,魁首照樣是我們的。”
就是死,他也不能當先死的那個。
他要拉在場所有人,一起陪葬。
不過瞬息。
身穿獸皮短袍的男子便渾身滾燙,好似置於烈火之上,麵色猙獰,身體驟然發出耀眼刺目的火紅色光芒,仿若承受著劇烈的痛苦之中,結實的身體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體內爆發出來的巨大能量,在頃刻之間四分五裂,爆炸開來。
與此同時,爆炸波及了方寸之內的幾l位弟子,全部土地……以及,深埋在地裡的藤蔓們。
一聲又一聲刺耳的、含糊不清的尖銳叫聲刺破空氣,埋在地裡的藤蔓扭曲著破土而出,身體破裂,遍布火光。
它們在“尖叫”中,爆發出比方才還要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
火光衝天!
天杉洞的某一塊地方的,忽然之間被照亮,亮如白晝。
許久之後,那光芒暗淡而去,周圍又陷入了沉寂。
再看地上,一切歸於平靜。
什麼也不剩,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
而天杉洞外,約莫一個時辰後,某個大殿之內,倆位長老相視而立。
“結束了。”
“這次奪得試煉魁首的是誰?”
“是歸劍峰三殿無劍尊者的小徒弟,柳善善。”
“竟是她?”後者眉梢微壓,片刻後,又問道,“她殺了幾l人?”
“她殺了……”回答的人下意識擦了擦額上的汗,“她殺了……幾l個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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