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2)

而眼前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二師兄。

他的個頭很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會兒臉上仍舊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可柳善善才不管那些。

她頭一次覺得,“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處()”真是把她此刻的心境完完全全地寫了出來。

神情激動之下,她脫口而出:我找你好久了,你的毒我想——?()_[(()”

“不許掙紮不許叫,不然——”

她略顯興奮的話語和二師兄比以往顯得陰森寒涼許多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柳善善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交彙。

這一刹那,倆人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錯愕。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愣怔之下,手中力道微鬆。

她也意識到了什麼,目光一點一點下移,終於注意到,原來脖子上從剛剛到現在就有的、微微涼的觸感,是二師兄……抵在她脖頸上的短劍。

柳善善:“……”

一直以為他隻是平時看著陰惻惻了點,本質是個好孩子,卻沒想,是她看錯人了。

你在背地裡原來是個惡霸啊!

之前的滿肚子擔憂、滿肚子感傷,忽然化作了一腔的悲憤。

她抓起二師兄握劍的手,憤慨不已:“不然你要做什麼,你要殺了我不成?來啊,往這兒來,

() 往這兒來!”

話雖是這麼說,手上的動作卻很誠實,趁著對方愣怔的空隙,快速將他的短劍搶奪過來,扔到了儲物戒裡。

好在,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

手中的短劍被她搶了過去,也沒生氣,反倒是頂著慣常的陰惻惻表情,說出了抱歉的話語。

“抱歉……”他道,“我以為你會不願意為我解毒。”

這話說得可以說不能更實誠了。

擔心不給解毒,所以就拿刀威脅?

現在願意道歉,是因為發現她竟是打算幫他的?

你小子可以啊。

雖然很不應該,可聯想起他方才的模樣,柳善善不由懷疑,他身上被下那麼多毒,總不會是——舉止惡劣,結仇太多導致的吧?

但看他微垂著腦袋,一副努力想將身上陰沉戾氣掩藏起來的模樣,又聯想起之前多日下來的相處,柳善善不由便有些心軟。

不管如何,入宗之後,二師兄給她的那麼多個關心與關照,都是真的。

至於其他的事,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努力控製聲音,做出冷漠的態度:“你!跟我過來。”

他便抬了抬眼眸,表情不變,乖乖地跟在了她身後。

倆人走出巷道,走出交易場,她帶著他,徑直來到一處僻靜的小山洞——這是上次那煉器魔修大半夜召喚來大群弟子給他上交靈石的地方。

隱蔽,安靜,甚少有人踏足。

柳善善覺得這兒用來進行秘密活動,再合適不過。

倆人麵對麵坐下。

她板著個晚娘臉,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出聲道:“你果真中了那麼多毒?”

他表情看上去有些訝異:“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柳善善輕咳一聲:“那不是因為你看上去……”

他忽地露出一抹綺麗的笑容:“看上去太正常了?”

她點點頭。

他低下聲音,道:“那是因為,身體裡每多一種毒藥,我都會再尋一種與之藥性相反的毒藥,與之相克。如寒霜散,和烈焰丸……”

“再如噬心毒,它會使心臟時刻感受到啃噬般的疼痛,可我的體內還有一種名叫冥心丸的毒藥,服下此毒,五臟六腑因之麻痹,便不會再感知到疼痛。”

“再如天苦蠍和煉齲蛇,它們同時在我血液之中遊走,卻相互排斥、互相驅逐,日日打得不可開交,也就沒有功夫來理會我。”

柳善善聽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沈清秋才是一代毒王,沒想到真正深藏不露的還是二師兄。

他這是在做什麼,把自己當成蠱毒培養皿了嗎?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表情,將心思泄露得太過明顯,隻見二師兄嘴角一抽搐,表情怪異地道:“你在想什麼,中毒當然不是我所願,至於後來主動服的那部分毒,也是為了求生不得已而為之。”

她聽罷,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他卻忽然道:“你不好奇,我身上的毒是什麼人下的嗎?”

柳善善連忙將腦袋搖成波浪鼓,目光堅定地道:“不要!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我很惜命的。”

二師兄似是有些樂了。

他用他那笑起來更顯心狠手辣的臉,正對著她,道:“可你有沒有想過,給我解了毒,很有可能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呢……”

說著,他微微偏頭,麵上的神情讓人一時捉摸不透,目光遙遙地看向山洞外麵,聲音忽輕忽重,仿佛隔著雲端傳來:“你是個好人,我忽然不想連累你了,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走出這山洞,便當我們今日從未見過吧。”

柳善善一愣,快速道:“我當然想過,但是我——”

話說著,她麻溜地收拾好東西,快速從地上站起。

“但是我這不是決定不治了嗎?”

明哲保身,愛惜生命。

穿越不易,且行且珍惜。

能給二師兄下這麼多毒,那個人,亦或者組織,應當是個相當恐怖的存在。

最起碼,不是現在的她能招惹得起的。

她需要麵對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人走到山洞門口,鬼使神差之下,回頭朝後看了一眼。

青年的麵容在山洞裡明明滅滅的火石球下忽明忽暗,隔著稍遠的距離,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隻隱約看到他唇角的一點笑容。

眼眸裡並非陰鬱,也沒惱怒,能看見的,唯有釋然。

那是萬事萬物皆看開,決定坦然麵對死亡的釋然。

柳善善的步子忽然就邁不開了。

她想。

他身中那麼多毒藥,被全修仙界、乃至遊戲係統,都判了死刑。

可唯有她知道,不是的。

她應該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將毒藥製成解藥,解藥煉成毒藥的人。

在這之前,她一直覺得這是個很傻很雞肋的特質。

可現在想想,或許……擁有這樣特質的她,將會成為這世上,唯一一個,有希望將他救活的人。

他可以不死的。

片刻後,她默不作聲地,又坐了回去。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

二師兄露出陰涼的笑容,斂去了之前的神色,微挑著眉頭,看她:“怎麼,忽然改變主意,不怕死了嗎?”

很想讓他彆笑了。

今天但凡換個人坐在這,必然都會被他這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反派表情給嚇跑!

“彆瞎操心。”柳善善義正辭嚴,“解了毒才會給我惹來麻煩,隻是誰給你的自信——”

“就知道我一定能治好你了?”

“說不定根本不會成功呢?難不成失敗了也會被追殺嗎?”

他抬著眼睫,眸色複雜地看著她。

柳善善又道:“再者,我想了又想,那人肯給你下這麼多奇毒,說明你身上一定有他們極其看重,亦或者是極其害怕的地方——他們厲害,你若解了毒,恢複正常功力,豈不是能比他們更厲害?到時候身為你的救命恩人,我若被人記仇,你難道忍心袖手旁觀?”

說著,理直氣壯伸出手:“這些毒藥,毒方你有嗎,有的話還請都給我,若沒有——還請去想辦法弄來給我。”

他在微暗的視線下,盯著她看了許久。

片刻後,忽然笑了。

也就是這一刻,柳善善忽然發現,二師兄的樣貌倒是生得不錯,隻是以往多愛以陰鬱麵目示人,叫人不敢直視,這會兒忽然見他麵上不含陰霾的笑容,不由覺得像是換了個人。

可很快,他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她聽他道了聲:“好。”

柳善善沒說的是——

比起其他,她更在意的是。

他是她的二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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