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離婚”二字從宣織夏口中這麼冷靜又確信地說出來,讓商書霽不禁怔住。

“當然,不會有任何附加條件,隻是離婚。”宣織夏又補充道。

怔然過後,商書霽蹙起了眉頭。

他站起身,跟著宣織夏走進了臥室,看到宣織夏走向最靠近門的一側床邊坐下了。

宣織夏掀開被子,抬眸發現商書霽的目光。

“不信我的話?”宣織夏問。

商書霽思忖幾秒,然後搖頭:“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傾向於相信你剛才這話是出於真心,所以才更加難以理解。”

“你又何必非要理解呢?”宣織夏淡定道,“在此之前,我隻在商家待了不到十天,除了住的那棟房子之外,連整個商家都沒有逛完,停留時間最長的是我的臥室,顯然也沒機會使什麼詭計。”

“離婚之後,我離開商家,往後和你們再無交集,不管我到底是什麼情況,哪怕我真有什麼企圖,也和你無關了。”

距離節目結束還有二十多天,宣織夏不希望商書霽此後總糾纏這件事,所以試圖跟他仔細講講道理。

然而,商書霽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這樣說,我就更加疑神疑鬼了。”

宣織夏無奈,索性微微頷首,不再多言,隻客氣道:“那商先生自便。另外問你件事,這裡似乎隻有一床被子,你今天晚上可以不蓋被子嗎?”

商書霽:“……不可以。”

宣織夏也沒有糾纏:“好吧。我隻是嘗試一下,不行就不行,這被子尺寸挺寬敞,不影響我們各睡各的。你現在打算睡覺了嗎,沒有的話勞煩出去時幫忙關下燈,拉上門。”

看著宣織夏淡定地躺下了,商書霽啞口無言。

然後,商書霽幫忙關了燈,關上門,蹙著眉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外麵小客廳裡。

宣織夏很快睡著了。

大概是商書霽後來睡覺進臥室時動靜不大,所以宣織夏並沒有中途被外界聲音吵醒。

但他做了個夢。

久違地夢到了父母。

宣織夏的父母是青梅竹馬,自幼熟識、一起長大,上學都沒有分開過,大學過後一同前往海外繼續深造,然後一起回國接手家族企業。在公司經營得如魚得水後,兩人結婚,次年生下了宣織夏。

宣織夏自出生就身體羸弱,宣父宣母自那以後便開始了把醫院當家的日子,小心翼翼嗬護著才沒讓宣織夏夭折在繈褓之中。

宣織夏三歲以前,基本都沒怎麼離開過醫院。後來回了家,身邊離得最近的也永遠是一些醫療器械和藥。

為了讓宣織夏更健康一些、能夠平安長大,宣父宣母什麼都信。

看中醫,看西醫,科學的也信,不科學的也信。例如把宣織夏打扮成女孩子、這樣閻王爺派黑白無常來勾魂時就認不出來人了這樣的迷信,宣父宣母覺得反正不損傷身體,不如信其有。

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宣織夏的身體

仍然很脆弱,宣父宣母不敢讓他去學校,隻能請了家庭教師在家授課。

直到十一二歲,宣織夏的身體才好了不少。雖然比起正常的健康孩子還差很多,但好歹不用擔心風吹就跑了。雖然還是容易生病,但隻要小心一些,不要受累受涼受驚受折騰,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明明隻是在家裡待著也莫名其妙生病。

宣織夏終於第一次去了學校。

宣父宣母每天都親自接宣織夏上下學,他們能為宣織夏做到的事就絕不假手於人。

但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哪怕精力可以靠意誌撐下去,可每天一共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仍是固定有限的,宣父宣母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孩子身上,就注定公司的事顧不了那麼仔細。

宣父宣母各自的父母還在世時,還可以幫襯著他們,但兩邊的老人都去世後,雙方家族裡再無其他直係血脈,剩下那些人都各有心思,自此暴露了出來。

其中有的人自認是出於好心,提醒宣父宣母還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公司事務上,免得內部心懷鬼胎的人蠢蠢欲動不安於室。

至於孩子,交給傭人、家庭醫生、家庭教師照顧管理,不放心的話就多安裝監控、多雇人互相監督,不見得就比親生父母在身邊過得差了。

還有的人笑裡藏刀,感慨宣父宣母為人父母不容易,不如把公司權柄移交出去,他們坐在家裡陪孩子、等著分紅入賬就行了。

有的人說話更加冷心冷肺,說宣織夏一看就養不大,養大了也活不長,回頭夭折、英年早逝,宣父宣母與其等著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如趁著還能生再生一個健康的。

宣父宣母一概沒聽。

他們深思熟慮,互相商量過後,各自在公司裡動了手。間歇著來,以保證至少其中一個人忙得騰不出手時,另一個人是能陪在宣織夏身邊的。

他們花了兩年時間,各自成立了完全歸屬他們的職業經理人團隊,適當下放了一些權利,但同時也確保了公司話語權仍在他們手裡,而且他們會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宣織夏長大。

少年時期,宣織夏也曾問過父母,為什麼不再要一個孩子。

宣父宣母、兩邊家族的長輩和親屬都身體健康,所以從遺傳方麵來說,宣織夏自出生起便格外羸弱,這個情況是很罕見的。如果宣父宣母再生一個孩子,那孩子健康的概率很大。

“傻夏夏,你當生孩子是吃飯喝水呢,可不容易了。爸爸媽媽有你一個孩子就夠了。()”

你呀,不要多想,要是心疼爸爸媽媽呢,我們夏夏就好好長大,一直陪在爸爸媽媽身邊就好了。▁()_[(()”

後來,宣織夏穩穩當當度過了十八歲的生日,邁入了成年之際,也考上了挺不錯的大學。

宣父宣母喜極而泣,此外也開始考慮宣織夏的未來。

宣織夏身體不好,將來肯定是不便像常人那樣工作的,哪怕是進自家公司,光是人際關係也得一堆煩心事,宣織夏很難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其實家裡有錢,宣織夏將

() 來什麼也不用做都可以,但宣父宣母又擔心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會把人悶壞了,生活太過清靜,像是沒有盼頭。()

雖然活著就很好了,但如果人生這一輩子從少到老都隻有活著這一個盼頭,那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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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成年之後的宣織夏,身體素質相比之前,也多多少少更好了些,宣父宣母不想總把孩子當個瓷瓶。

可是又的確很擔心宣織夏受累受難。

所以,宣父宣母考慮過後,打算給宣織夏準備一間小而精的書屋。書屋裡一半空間用來安靜休閒,一半空間擺放書架,供借閱和售賣。

賺不賺錢不重要,大不了就養著這間書屋,主要是有這麼一個“工作”,宣父宣母希望借此讓宣織夏覺得,他也是有“事業”的人。

而且,書屋交到宣織夏手裡後,以宣織夏的性格肯定是會負責的,到時候三五不時到店裡坐一坐、看一看,既能讓他出門走走,也能讓他接觸一點人氣,不至於學業結束、離開校園後就完全遠離社會。

宣父宣母設想得很好,而且很快落實好了,書屋內人員聘用、各項規章流程,他們都給確定好了,打算正式經營書屋,直到宣織夏大四時再交給他。

那個時候,宣織夏有足夠的時間,書屋也運營了幾年、走上了正軌,出現意料之外亂子的可能性比較低,不至於讓宣織夏勞累。

然而,書屋剛開始運營沒多久,宣父宣母就出了意外,沒辦法在將來親自帶宣織夏去接手書屋了。

宣父宣母在前往學校、準備去接宣織夏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宣父當場身亡,宣母雖然被送往醫院搶救,但也無力回天。

那天接到電話,宣織夏匆匆忙忙趕往醫院,在醫院裡奔向手術室所在院樓時,是他人生當中第一次跑得那麼快,快到他根本無暇顧及身體是否超過負荷。

可即使他跑得再快,也隻來得及見上母親最後一麵。

那時候,宣織夏在劇烈運動之下冷熱汗水交替,停在母親身邊時眼前一片花白,四肢百骸都脫力一般,身邊所有人的聲音都顯得機械嘲哳,母親溫和慈愛又虛弱的言語勉強從其中掙脫出來,緩緩進入宣織夏的耳中。

周圍那麼虛假,那麼恍惚,隻有那一點點聲音,和緊緊握住的母親的手,才有一點真實感。

“夏夏……你爸爸他,最後說,幸好還沒接到你,幸好你沒有一起在車上……”

“夏夏,爸爸媽媽對不起你,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受苦,現在我們就這樣撒手不管了……夏夏……照顧好自己啊,夏夏……”

最後,母親仿佛是沒有清晰的意識,隻呢喃一般一直叫著“夏夏”。

宣織夏緊緊握著母親的手,全憑下意識地點頭,乾涸得想要嗆咳的嗓子勉強回應著“好”。

宣織夏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記得身邊的其他人突然開始撥他的手,勸著他說:“好孩子,你媽媽已經去了,放開她吧。”

宣織夏記得看向母親的最後一眼,那張總是充滿慈

() 愛的美麗麵龐上染了大半的血。後來他去看父親,父親也是一樣的,都成了破損的血畫。

給父母辦葬禮期間,宣織夏一直沒有倒下,直到父母入殮下葬,宣織夏回到家裡,倏然倒在了門口,嚇壞了一眾傭人和家庭醫生。

……

曾經如此悲痛的記憶,恍如隔世一般重現在了夢境之中,但夢境拉長了醫院的走廊,改換了部分情景,宣織夏看到染血的父母就站在走廊那頭帶著悲意地看著他。

他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跑到父母身邊去,卻怎麼也到不了走廊的那一頭。

他應該很累,但就是跑得停不下來,隻能聽見仿佛是心跳聲一般的動靜越來越響,似是在警醒他不要再沉溺下去。

“我過得很好……”

“我隻是想要告訴你們,我過得很好,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我已經不傷心了,我早就接受了現實,你們不要擔心我……”

宣織夏喃喃囈語,睡夢之中卻還蹙著眉頭。

商書霽睡眠向來偏淺,過了會兒L突然被身邊的動靜擾醒,他偏過頭,發現宣織夏狀態不對,下意識撐起上半身,伸手探了探宣織夏的額頭。

商書霽碰上宣織夏額頭的下一秒,宣織夏就突然睜開了眼。

深更半夜,這場麵本應該有些嚇人。

但商書霽沒有受到驚嚇,隻是不禁一怔——宣織夏突然醒過來,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目光本就不太清明,此時眼中又帶著像是欲哭的水霧,叫人不自覺心間一動。

幾秒之後,商書霽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平靜道:“還以為你是一換地方就生病,夜裡又發燒了,但摸著不覺得燙,我把體溫計給你拿過來量一下?”

宣織夏此時反應有點慢,直到商書霽已經下床走動了,他才回過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不用了。”宣織夏聲音很輕,說完後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商書霽那半張床,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覺。

他一閉上眼,眼中原本欲落未落的水霧就終於化成淚珠,從眼尾落下、蒼白地劃過臉頰。

宣織夏沒管,安安靜靜地躺著。

商書霽站在宣織夏的行李箱旁邊,原本是打算給他拿體溫計,此時頗有點進退兩難。

他的目光再次注視在了床上。

宣織夏身形單薄,白色的被子上有從窄窗灑進來的幾縷月光,漆黑的夜色下,宣織夏幾乎被淹沒其中。

此情此景,商書霽又一次回想起了之前那個有關宣織夏的夢境。

就是那個夢境過後,再見到宣織夏時,商書霽就覺得他變化頗巨了。

不過那時候商書霽沒有在意,宣織夏這個人都不在他眼裡,何況所謂的變化,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最多有個“他又在算計什麼”的一閃而過念頭。

當下,商書霽看著側躺在床上的宣織夏,沉默片刻,突然摸索著從他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了平板電腦和配套的筆,然後離開了臥室。

宣織夏還未睡著,聽到開關門的輕微動靜,他把自己往被子裡埋了埋。

然後,不知不覺間再次睡著了。

幾個小時後的清晨醒來時,宣織夏已經恢複如常。

淩晨時不知為何離開臥室的商書霽,此時還躺在另一半邊的床上沒醒,宣織夏看了他一眼,接著起身洗漱。

商書霽起床時,看到宣織夏還是像昨天晚上那樣坐在小客廳裡,沉默無聲地看書,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杯水,是宣織夏這段時間早晨起床先喝水的習慣。

“半夜你突然醒過來,是因為做噩夢了?”商書霽突然問。

宣織夏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目光繼續看書,顯然興致缺缺,是雖然聽到了問題但不打算搭理回應的意思。

商書霽有這樣一個猜測,便隨意問了出來。宣織夏不想回答,他也沒有繼續糾纏,轉身去敲了敲兩個孩子的臥室門,提醒他們起床,然後自己進衛生間洗漱。

因為吃早餐,嘉賓們再度聚集在了餐廳裡。

昨天晚餐時感到了難堪的高風和尚碧樹夫婦,如今一夜過去,他倆又故態複還,還是“長袖善舞”的姿態。反倒是一直氣焰很高的高尚,這個早上消沉得很,也不說話。

其他嘉賓本來沒有在意,隻以為高尚是還在生悶氣,而且他這之前也不愛跟彆的小孩說話,一開口就是要吵架的陣仗,所以早餐期間一聲不吭、表情也不好看,還算正常。

直到遊輪靠岸,眾人抵達海島,好奇心格外外露的孩子們都在四處觀望,平時這方麵也挺活躍的高尚不僅沒有流露出好奇,還在其他孩子們的討論聲中變得蔫頭耷腦起來。

眾人才察覺出了明顯的不對勁。

林照水看向高風和尚碧樹,關心道:“高尚這是怎麼了?今天早上好像一直沒什麼精神。”

聽到這話,其他小孩們都看向了高尚,仔細一瞧,是不太對。

“高尚不會是被他爸爸媽媽打了吧……”

“啊?不會吧……”

“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好木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