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飛抓住另一個要害繼續問:“江姨給了他多少錢?”
易秋抬起頭在紙上寫下數字。
張鵬飛看到這個數字,先是沒有出聲,接著就在醫務室裡踱了來回,半天後才停下步子,叉腰站在易秋麵前,“說實話我搞不懂。”
易秋放下筆:“我也搞不懂。”
“上次在醫院,江姨把你單獨叫進去,就為給你交代這一筆錢?”
易秋沒有否認。
“她為什麼不直接給他?”
“為了讓我不放棄他吧。”
張鵬飛摁住太陽穴:“什麼年代了,還講她們以前那一套兄弟姊妹情?”
易秋看著他那要燒眉毛的模樣笑道:“你不講嗎?都說你跟個老父親一樣。”
“我……哎。”
正說著,護士吃了飯回來,推開門說道:“易醫生,陳慕山說冷。”
張鵬飛拍了一把手,邊罵邊往外麵走:“真是來勁兒。”
張鵬飛一出去,陳慕山閃身就進來了。
他單手扣上門鎖,逼得張鵬飛在外麵跺腳,臟話都罵了出來。
他這次沒有戴手銬和腳鐐,鬆弛地在易秋對麵坐下。
易秋找他的病例,“上次的藥有效果嗎?”
“有一點。”
“晚上的咳嗽緩解了嗎?能不能睡得著?”
“嗯。”
易秋停下筆:“‘嗯’是什麼意思。”
“小秋開的藥那必須有效。”
“陳慕山。”
“到。”
“正經點。”
“怎麼才算正經?”
他放平了聲音:“你給我做的急救,我當時怎麼死的,你清楚。”
“你是個醫學奇跡。”
“嗯對。下半輩子迎風咳血的醫學奇跡。”
易秋沒在意他的話,停筆坐直身子。“我問你個問題。”
“你問。”
“你為什麼一直不認罪。”
陳慕山臉上的笑容凝固。
易秋托著下巴,“你是自首的,判刑以後,為什麼寧願加刑也不認罪。”
“我死不要臉。”
他說著把一隻手達在椅背上,“這個地方住起來挺舒服的,出去住哪兒?我身體這麼不好,又不能工作。”
“你的情況沒嚴重到完全不能工作……”
“嚴重。”
陳慕山沒有讓她說完,“我咳血。”
“陳慕山。”
“嗯?”
“我給你找了個住的地方。”
“你找的?”
“對,都安排好了。”
**
出獄前的最後一個周末,陳慕山知道了易秋給他安排了什麼。
長雲監獄是省裡的示範監獄,出監教育做得一直很好,尤其是獄內招聘會。幾乎每個季度都會搞一次。前來招人的單位大多數是一些電子產品的代工廠,長雲的廠房就是做數據線和啤酒瓶加工的,裡麵的犯人出去也都算是熟練工,而且工資低,紀律性強,關鍵乾活多,私事少,一頭紮進廠子裡,整年都不請假的大有人在。雖然有個案底不太光彩,但都是招工買力氣的單位,誰又在乎得了這麼多。
陳慕山的報名表是易秋幫他填的,所以當他從張鵬飛手裡拿到表格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反對的餘地了。
他看著公司名稱一欄上的“大江南”三個字問張鵬飛:“新開的廠子?哪裡投資的?”
張鵬飛懶得跟他解釋,“你去了就知道。”
監區裡十年如一日,監外世界不說鬥轉星移,也是悄換天地。
“大江南”以前是玉窩最大的一家ktv,後來經營不善倒閉了。
但這家ktv的背景複雜不太好接收。
好長一段時間都無人問津,如今在尤曼靈手中,搖身一變,成了高端養身會所。幾年之間赫赫揚揚,廣告燈箱也越立越高。
陳慕山看著坐在自己對麵修指甲的尤曼靈,無言以對。
“你怎麼沒戴手銬啊。”
“誰跟你說犯人在監獄裡必須戴手銬的。”
“你在這裡,對我家小秋也這麼凶?”
“我沒凶過她。你玩我玩夠了吧,我要去打飯了。”
陳慕山一把扯過報名表,直接站了起來。
“誒,四年不見你還是條齜牙犬。”
“尤曼靈,我就不該救你。”
“行了,恩人。從這裡出去你得找地方吃飯吧。”
尤曼靈上前一步,從他手裡抽走報名表,“按摩小哥,做不做?”
“……”
“修腳,會吧。”
“……”
“嘖,你翻什麼白眼?我正規營業。”
“……”
“我包吃包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