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個世上, 隻有易秋會在此時想起尤曼靈。
然而時空卻在這個時候,死死地困住了她。
肖秉承不明白,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露過恐懼的易秋, 即便坐在審訊室裡, 也始終冷靜沉默的易秋, 為什麼會在說到尤曼靈的時候, 驚惶至此。
“你先冷靜。我馬上讓人聯係她。“
他說完走到審訊室門口, 對自己的隊員說道:“聯係尤曼靈, 說我們需要她配合調查。”
門口的人說道:“剛才我們同事就想要通知您,本來已經聯係上她了, 她說她剛下飛機,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電話打不通了……”
“不通了?什麼意思?”
說話的警員也是有七八年經驗的老隊員了,此時表情顯然也有些擔憂。“關機狀態, 已經持續有半個多小時了, 肖隊, 我們是不是要通知派出所那邊, 協助我們找一找?”
肖秉承示意他等一下,轉身走進審訊室, 低頭對易秋說道:“到哪裡去找尤曼靈?”
易秋的雙手死死地扣在一起,她很了解尤曼靈,她猜得到, 劉豔琴一旦死去,尤曼靈一定會去找楊釗。然而,玉窩最了解楊釗的人卻偏偏卻是尤曼靈。她知道楊釗私私密的住處,一時之間,易秋根本想不到, 這兩個人會在什麼地方見麵。
“我……”
“你還在跟我隱瞞什麼!”
“我沒有。”
易秋抬起頭,“如果找不到她,就去找楊釗。”
肖秉承盯著易秋,“我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吧,你不止一次玩弄過警方,你已經不值得相信了。”
易秋仰起脖子,“怎麼樣你才能去找尤曼靈。”
肖秉承沒有回答。
“我認罪嗎?”
肖秉承等來了一句他從前一直想聽到的話,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他卻開心不起來。他分明從易秋的聲音裡聽到了絕望,但那絕對不是罪犯的絕望,反而更像是一個竭儘全力的人,寒心之後的自暴自棄。
她到底怎麼了。
審訊室裡的電風扇吱嘎吱嘎地轉動著,頭頂的強光燈照得易秋眼前有些發暈。這是她和尤曼靈相識的第二十個年頭,小的時候無話不談的朋友,到成年後心照不宣的摯友,易秋與尤曼靈,此刻心跳幾乎同頻。
“肖隊,我不等律師了,我現在就認罪,你去找尤曼靈,把她帶回來,讓我見她,我……”
由於過於緊張和不安的情緒,令她喉嚨暫時性地收縮,她忍不住咳了幾聲,“隻要她活著,我不申辯,我全部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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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洇江江邊的“臨江苑”玉窩縣城最早修建的一批江景商品房,最初的房價不過三,四百塊錢一平,如今雖然翻了十倍,也不過三四千一平。楊釗最初在玉窩買了十套房,後來房地產騰飛以後,他把玉窩大部分的房產都買了出去,套現去省城裡置業,但臨江苑這一套,他卻留了下來,雖然他平時也不大在這個地方住,但仍然經常請人去打掃整理,房子裡的家電也養護得很好。
尤曼靈拿鑰匙開門,由於鑰匙長年沒有使用過,和鎖孔磨合得不是特彆順暢,尤曼靈使了很大的勁兒也沒能轉動鎖心,正當她想要把鑰匙抽出來重新嘗試,誰知門卻突然從裡麵被打開了。
楊釗穿著一套深色的真絲睡衣站在門口,“看來給了你鑰匙之後,你從來沒來過這裡。”
老式的商品房,沒有玄關,大門正對著客廳。哪怕楊釗的身體擋住了尤曼靈的視線,尤曼靈依舊能看見電視機照在地板上的光線。
楊釗在看《紅樓夢》,具體是哪一集,尤曼靈暫時還聽不出來。
楊釗往門後一側,“進來換鞋。”
說完,踩著拖鞋走到客廳裡,“嘩”地兩聲,拉上了客廳裡的窗簾。
客廳裡一下子暗下來,隻剩下電視機的光線。
尤曼靈蹲在地上換了一雙女式拖鞋,放下挎在肩上的皮包,提著一袋子剛剛在菜市場買來的魚和蔬菜,走進客廳。
她這才看清,楊釗放的是紅樓夢的錄音帶,劇情演到鳳姐生日抓到賈璉和多姑娘偷到的地方,正是哭天搶地的熱鬨戲份,楊釗拿起遙控器,把聲音調小了一些,側頭對尤曼靈說道:“你今天突然把我找到這裡來做什麼?”
尤曼靈提著魚走進廚房,“你不是說想吃我做的魚嗎?”
楊釗看著電視屏幕,“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尤曼靈係上圍裙,“現在不想吃嗎?”
楊釗回頭,看著站在廚房裡的尤曼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