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於波沒有回應陳慕山, 他走過陳慕山的身邊,順手抬起了他的頭。
“找個地方坐吧。”
陳慕山環顧四周,天井邊上隻有四把椅子, 一張長條神桌,上麵擺著四盤新鮮的水果, 供著一個陳慕山並不認識的鬼神。
“老被給指個地方。”
楊於波坐了一張八仙椅,隨手指著其他三把椅子, “這裡的椅子都可以坐, 沒什麼講究。”
“好。”
陳慕山撐開腿,在楊於波對麵的地上直接坐下,抬頭問楊於波,“我可以抽煙?”
“你抽了幾年的煙?”
“差不多……有六七年了。”
楊於波示意那個緬甸人給煙, 緬甸人便從包裡掏出一盒哈德門, 抽了一根, 遞給陳慕山。
陳慕山伸手接過來,又接住那人拋過來的打火機,點燃煙, 坐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板抽煙嗎?”
楊於波搖了搖頭, “很少,你最好也少抽,對身體不好。”
陳慕山捏住煙蒂,把煙灰彈到手裡,“老板也懂醫學?”
“嗬嗬……”
楊於波擺了擺手,“在這邊,毒也是藥,藥也是毒,通的。”
陳慕山聽完這句話, 笑著不斷地點頭。
“這麼了?”
陳慕山抹了一把臉。“沒有。”
隨即坦然地攤開手,“我跟釗爺乾了那麼久,還沒聽過這麼簡單透徹的道理,覺得很有意思,果然老板就是老板。”
楊於波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在他麵前,刻意放浪形骸的年輕人,“楊釗沒跟我說過,你是這種性格。”
“嗨。”
陳慕山把手搭在膝蓋上,“什麼性格,我哪裡有這種東西,我就是條野狗。”
“野狗?”
楊釗低頭,“楊釗平時沒給帶個嘴籠子嗎。”
“那倒不用。”
“為什麼?”
陳慕山看著眼前潮濕的地麵,自嘲地笑了一聲,“因為……小秋不準我對著人釗爺亂吼。
說完,抬眼看了看楊於波,卻發現楊於波也正看著他,四目相對之下,兩個人忽然都笑了一聲。
陳慕山先開口,“老板,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可以叫小秋小姐。”
楊於波側過臉,頭頂裸露的照明燈泡上,圍繞著一圈又小又密集的飛蛾,淩亂的影子落在他那張不太看得出年紀的臉上。
“陳慕山你還挺搞笑的。你要明白,在我這裡,沒有什麼保命符。”
陳慕山點頭,“是,我淺薄,我以為小秋是我在老板麵前的保命符,有話口我就想攀,我錯了,我他媽啥也不是。”
“也不能這樣說。”
楊於波的語氣隨意,“她叫……易秋。”
他刻意強調了易秋的姓,“一直都叫這個,對吧。”
陳慕山應道:“對。”
“被北京那邊的人領養了她,她也沒有改過姓嗎?”
“沒有。”
“哦,你覺得這名字好聽嗎?”
陳慕山怔了怔,然而楊於波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是不是覺得,我對這個女兒不太上心。”
陳慕山搖頭,“老板這樣問,我就不知道怎麼說了,我沒生過女兒,我不懂。”
“那你玩過女人嗎?”
這倒是很有意思,在易秋麵前,陳慕山曾經演過好幾次“性”史豐富的爛人,雖然被易秋當麵揭穿,他自己也尷尬得不行,但這並不妨礙,他下一次還敢。可是,易秋不在的時候,他反而就不想演了。
玩女人?
為什麼要玩女人?玩女人很帥嗎?會很開心嗎?
陳慕山正兒八經地搞不明白“玩女人”這三個字,究竟給這些亡命徒帶來了什麼樂趣。
對他自己來說,這世界上讓他開心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喝冰可樂,比如吃方便麵,比如,睡覺之前,想一想易秋。
再比如前不久,看著易秋坐在他的病床前,揭穿他那拙劣的演技,對他說:“陳慕山,你彆演了,我知道你一點都不怕疼。”
這些不比玩女人快樂。
陳慕山看著麵前的楊於波,腹誹了一句:“你懂個屁。”
但表麵上,他還是儘量給出了一個誠懇的表情,“老板要聽我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