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時候,太陽也已經過了正中,偏向西方。
陳慕山站了起來,“今天晚上十二點,在長雲監獄後麵的舊旗台集合,你們八個人差不多,我就不挑了,夜山不好爬,爭取六點上到2000左右的海拔,白天太陽出來,溫度起來了,再翻青蛇峰。”
龐叔追問道:“你現在去什麼地方。”
陳慕山拍了拍腿上的灰塵,摁滅煙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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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秋從出陽山下的公墓回來,給自己重新買了一部手機,換上新卡,去玉窩縣城唯一的一家咖啡館,點了一杯很難喝的南山咖啡。咖啡店門口有買鮮花的,她走的時候,已經沒有玫瑰了,易秋蹲下身,在水桶裡,挑走了一束新鮮的桔梗花。
回到陳慕山的房間,門是開著的。如他昨日所說,阿豆趴在門口,陳慕山睡在地上。
板凳上放著一個空碗,從殘渣裡的脫水菜來看,應該是一碗方便麵。
陳慕山就躺在板凳邊,睡得並不算太好。
易秋摸了摸阿豆的頭,把花放在陽台上,轉身走到床邊坐下。
她低頭靜靜地看著陳慕山的臉,他的臉色其實很糟糕,中醫講望聞問切,望就在第一位,雖然易秋學的是西醫,但人的那張臉,臉上的皮膚,皮膚上的缺陷,以及眉目之間的神情,總能傳遞出一個人的狀態。
陳慕山的身體很糟糕,這個情況從他住院時的各項身理指標,以及各種內窺圖像,都能看出來,隻不過,他平時的精力確實過於旺盛,體能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隻要他不裝柔弱,就很難看出他的真實情況。
就好像斷了腿的野狗,仍然能在荒野上奔走,不保重,反而命長活百年。
“誒。”
易秋一怔。
地上的陳慕山已經睜開了眼,“你看什麼。”
“看你。”
仍舊是乾淨直接的兩個字,最冷靜的語氣,說最撩撥的話。
陳慕山坐了起來,盤起腿,看向易秋,“你白天去哪兒了。”
“去喝了個咖啡,買了一束花。”
陳慕山轉過頭,看著陽台上的桔梗,不禁笑了笑,“你還不能回尤曼靈的房子裡去住嗎?”
“不能,我睡不著。”
她說完這句話,坐直了身體,目光卻仍然落在陳慕山的臉上,“陳慕山,幾點上山。”
陳慕山揉了一把睡亂的頭發,“十二點。”
“走之前,想睡一覺嗎?”
“我才睡了一覺啊。”
“不是。”
易秋頓了頓,“我是說,跟我睡一覺。”
她說完這句話,眼看著陳慕山從席子上跳了起來,直接踢翻了凳子上的空碗。
陳慕山說不出話來了,手局促地摩擦著褲縫,一分鐘之後,才勉強說了一句:“不行。”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行。”
“陳慕山,誠實一點。”
他果然還是無法抗拒,來自於她的指令。
“好,我誠實,我不想喜歡你,我也不想你喜歡我,但是你要問我為什麼,我腦子亂的,我搞不清楚。”
“我知道原因。”
“什麼?”
“如果我喜歡你,我會舍不得犧牲你。救劉豔琴的時候,你就已經看出來了,對吧。”
易秋點出了他不自知的實情,逼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阿豆從門口走進來,趴在他們二人之間,易秋低頭摸了摸阿豆的腦袋,繼續說道:“同樣的道理,如果你喜歡我,你怕你會阻攔我,去做不要命的事。陳慕山,你很清楚,你希望能像保護一朵玫瑰樣保護好我,可你同時也明白,我並不想做一朵玫瑰。”
“你知道你還……”
“那又怎麼樣。”
易秋從床上站了起來,“你已經告訴我了,低看你的命,高看我要做的事,我聽明白了,我答應你。”
陳慕山梗著脖子,胸口上下起伏,“還是不行。”
易秋往前走了一步,“陳慕山,你不行對吧。”
“我……”
“你是不是不行?”
“誰說我不行的!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