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巨大災難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肖童的父親,上一任柳家村村長——柳玄鋼。
這讓肖童如何能接受?
難怪他會失控。
白淨神態微變,對肖童道:“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會帶第一批藥物去柳家村。”
肖童望著他:“白爺,她說的不是真的,她是故意激怒我的,對嗎?”
白淨:“我不知道。”
肖童麵如死灰。
時候不早了,白淨對宋小竹和邱舒雨說:“你今晚去小邱的窩棚,你倆擠一擠。”
宋小竹對此沒有異議:“行。”
邱舒雨更是握住了小竹的手,她眼中有些擔憂,是因為肖童。雖說素味平生,但看著他經曆如此變故,少不了有一些共情。
她們出了白淨的窩棚,沒幾步就來到了邱舒雨的窩棚。
這還是宋小竹第一次來她這兒,看著這比白淨小很多的窩棚,宋小竹頗有些心酸:“等以後,咱們……”
她話沒說完,看到了那格格不入的梳妝台。
破舊的窩棚,雪白的歐式梳妝台,上麵的鏡子早就碎了,留下一個空空的木板,像一個被挖去雙眼的少女。
邱舒雨臉騰地一紅,上前去將它輕鬆搬了起來,毫不在意地扔到了門外:“它……它有些占地方,這樣……這樣就寬敞多了。”
曾經拿命護住的梳妝台,此時反而不算什麼了。
其實邱舒雨知道,自己執著地從來不是一個在垃圾山下毫無價值的梳妝台。
而是那個在墨城最底層的自己。
她向往城中女孩那安全、愜意、舒適的生活。
她也想擁有一個穩定的家,一個嗬護自己的父母,一個對著漂亮的梳妝鏡,煩擾著各種小事的美好生活。
那是遙不可及的幻想。
這個沒有鏡子的梳妝台,倒影的是邱舒雨那不切實際的夢。
此時的邱舒雨,不再渴望那樣的夢。
她將其丟了出去,沒有絲毫心疼與不舍,隻有肩膀一鬆的解脫。
何必去貪戀那注定不屬於自己的生活?
從宋小竹身上,她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是新的希望,是屬於她們的美好生活。
宋小竹沒說什麼,隻是幫她一起收拾起屋子,將原本局促的木板床展開,成了個依舊有些窄但足夠睡下兩個女生的“雙人床”。
宋小竹如今水源自由,帶著邱舒雨一起每晚洗漱,早上要出門,太乾淨了會招搖,但晚上還是要清清爽爽地入睡。
她們躺下時,都感覺到了些許疲倦。
邱舒雨側過頭,問宋小竹:“小竹,胡老太說的話,是真的嗎?”
宋小竹仰麵躺著,雙手交叉墊在後腦勺,她透過窩棚的縫隙,隱約看到了外麵霧蒙蒙的天空和一點點細弱的星光。
“也許吧。”
“肖童的父親是瘋了嗎!”
柳家村正對著隔離帶,打開隔離帶意味著什麼?
身為一村之長,柳玄鋼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宋小竹輕歎口氣,溫聲道:“你想一下柳家村的處境……”
這些天宋小竹也對周邊的幾個村鎮有了更透徹的了解。
這垃圾山下,拾荒者社區是半個官方組織,主要工作就是拾荒,而後通過回收站來換取生活所需。
接著就是伐木場,這隸屬於堡壘中的財閥,有大型機器采集木資源的同時,也回收伐木工人的木材,價格還算公道,工作也相對辛苦些,但安全穩定。
再就是鹿鎮了,他們自己封閉了自己,形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的社會,也許各方麵都落後些,但好歹能吃飽喝足餓不著,隻要隔離帶安安穩穩的。
唯有柳家村……
坐落在廢棄的采石場,四周要麼是存草不生的岩石,要麼是高汙染的土地,在沒有“淨化師”和“種植家”的情況下,根本種不出作物。
原本也可以靠拾荒為生,後來和胡老太鬨崩了,他們不僅被限製了拾荒的區域,也無法從回收站獲取生活所需……
而柳家村的村民總要生存下去,最終就淪為了社區人口中的土匪寨子。
——不讓拾荒隻能搶了。
他們倒也沒殺人放火,始終握住了底線……
當然,他們私下裡也和一些小作坊有些暗中交易。
隻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柳家村還有個痛點是,他們的覺醒者是“獵人”,而這垃圾山下,九成九的動物都被汙染,異變後被驅逐到了隔離帶外。
隔離帶保護了人類,也隔絕了人類。
生活在隔離帶的人類,成了一座孤島。
胡老太這話,絕非信口胡謅,而是有七八成的可能性。
否則肖童也不會崩潰到這個地步。
“獵人”的希望在隔離帶外。
沒有獵物的世界,獵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難道真讓他們去獵殺人類嗎?
邱舒雨聽宋小竹說完,怔了怔道:“可是打開了隔離帶,死傷慘重的是柳家村啊。”
宋小竹和白淨隔了兩個窩棚,卻幾乎異口同聲:“人們總是在不斷地高估自己。”
哪怕經曆了大災變,一顆小行星幾乎毀掉了整個人類文明。
區區二百年後,又開始企圖征服世界了。
翌日。
早起的宋小竹,做了四人份的簡餐……
她做了太多天的四人份,現在輕車路熟,份量拿捏得穩穩的,前後差距不超1克。
昨天邱舒雨去囑咐了田滿和羅六子,這倆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他們這幾天賺到了錢,倒是不急著繼續去售賣小斧頭,隻是……兩頓飯沒吃到簡餐,難受得快哭了。
羅六子拿著一把錢,憂傷道:“有錢有什麼用,啊,有什麼用,能買到小竹妹妹的好廚藝嗎!”
田滿嫌棄地瞪他一眼:“不要的話,把錢給我。”
戲多的羅六子趕緊把錢踹到懷裡:“想啥呢,這都是我的命根子!”
白淨吃過早餐後出門,領著宋小竹和邱舒雨去了伐木場。
肖童的恢複力驚人,已經能夠下床了,他坐在窩棚裡,到沒昨晚那麼失魂落魄了。
白淨估計是沒少罵他,而他也挺聽罵。
不管胡老太說得是真是假,他都得麵對現在的結果。
父親失蹤了。
村子百廢待興。
他必須振作起來,帶著藥品回去,和母親一起撐起柳家村。
肖童沒去伐木場,他一個人在窩棚等著。
一來是繼續恢複下傷口,二來也是少些走動,省得惹來胡老太的不滿。
至於他的安危,這不需要擔心。
胡老太不會讓他死在社區裡。
到了伐木場後,白淨帶著倆姑娘去見了穆青,穆青客客氣氣地同他問好,在看到宋小竹時,他溫和地笑了笑。
白淨敏銳地察覺到了,也看向了宋小竹。
穆青把來龍去脈略作解釋,白淨聽到酸性爬行者,輕吸口氣,末了對穆青由衷道:“多謝。”
穆青搖搖頭:“小竹很機警,還好她知道往伐木場這邊跑,否則誰也來不及救她。”
白淨點點頭:“她素來是機敏的。”
這話不是嘲諷,反而有點炫耀的滋味,聽得宋小竹直眨眼睛。
穆青笑了笑,問道:“白爺來伐木場,是有什麼事?”
白淨正色道:“我想派個急單。”
穆青略作沉吟:“最近隔離帶那邊需要大量木材,恐怕……”
白淨搖頭道:“我要的不是木材。”
穆青一愣:“那是?”
伐木場除了木材還有什麼值得派急單的。
白淨淡定道:“狗尾草。”
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