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三合一(1 / 2)

我在八零搞運輸 虞六棠 22260 字 4個月前

三間規規矩矩的灰瓦青磚瓦房, 進院門右手邊是一間灶房,院牆連著瓦房、灶房,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就此形成。

院子裡高朋滿座, 他們和院牆、瓦房一個色,灰撲撲的舊棉襖, 灰撲撲的舊棉褲,灰撲撲的舊棉鞋, 沒有光澤的頭發, 被歲月蹉跎過的麵龐,林北上輩子一整個人生就是這個色。

笑聲在飯桌上傳開,每個人眼睛是明亮的,裡麵載滿了對生活的熱愛。

小小的四合院一下子鮮活起來。

笑意在林北眼裡化開,他拿起茶缸走向五位叔伯:“我祝大伯、一伯老有所成,祝三伯、五叔財源滾滾,祝六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林北一伯林誌盞和眾兄弟聊的正開懷呢, 林北過來敬酒, 他臉上燦爛的笑容驟然消失, 林誌善樂嗬說:“你一伯不愛聽老有所成,你大伯愛聽。”

林北直接說大哥是窮鬼, 大哥沒生氣,他生哪門子氣。林誌盞當即大嗓門喊:“誰說我不愛聽。”

林北三伯林誌廉、五叔林誌寓、六叔林誌昆紛紛接受林北敬酒。

林北到另一桌敬酒,五兄弟立即湊在一起解析“老有所成”、“財源滾滾”、“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隔壁桌坐著林北嬸子和嫂子, 林北敬嬸子們、嫂子們酒, 嫂子們喝了, 嬸子們卻不依:“他們那桌有祝酒詞,我們也要有,你今兒不說祝酒詞, 彆想從我們這桌離開。”

林北連說幾個,她們搖頭,最後林北說:“揉肩擔重任,巾幗綻芬芳。[1]”

嬸子們咬耳朵:

“你聽懂了嗎?”

“不懂,但它字多,肯定比那群老頭的好。”

嬸子們放林北離開,林北去敬兩個哥哥酒,祝他倆的孩子學有所成,又去敬剛剛鬨事嚷嚷著要離開的同輩酒,祝他們今朝醉,年年醉。

鬨事小夥子:“……”

他們被林北針對了是吧。

上輩子他從許初彥那裡學到的好詞好句,全被掏空了,林北回到座位上埋頭吃飯,營造他很餓的假象,大家也不好再纏著他繼續說祝酒詞。

林北的手心被人撓了一下,林北眼睛右斜,餘好好靠過來,低頭說:“真好。”

林東、林南結婚那會兒,林家四房還沒有分家,在老宅辦的酒席,酒席快結束,公公被人攛掇殺豬,公公醉的走路不走直線,跑到灶房拿刀,歪著身體走路嚷嚷殺一頭豬再請一次酒,林東、林南也醉的不輕,彆人激他倆,他倆掀桌子跟人打架,當時趙嬸趴在兩家共用的圍牆上捧著肚子大笑,她坐在棗樹下糊火柴盒,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辦酒席的樣子,在她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後來,她和林北結婚,現場比林東、林南兄弟結婚還亂,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辦酒席的樣子。

再後來,她見到第三次、第四次……每場酒席快結束,都會有人借酒發瘋,大家一點兒都不奇怪,好像這樣才是正常的。

她家請酒,餘好好做好了結尾有人鬨事的準備,但看樣子鬨不起來。

餘好好沒頭沒尾說一句真好,林北琢磨不透她指什麼真好:“哪好?”

好些人看他倆,餘好好敷衍他:“我好。”

她身子歪到另一邊,舀了一勺豆腐放到兒子的碗裡,她搗碎豆腐,又從自己碗裡舀了一勺米飯,和碎豆腐拌一下,把勺子塞到兒子手裡,小家夥迫不及待舞動勺子乾飯,餘好好摸了摸他的小耳朵,才拿起筷子吃飯。

林北看她,見她真的不搭理自己,他繼續吃飯。

酒席結束,鬨事小夥子率先離開,林東、林南呼朋喚友也離開了,林玉章不知道追鬨事小夥,還是追兄弟倆,他剛出院門,就被林北喊住。

“堂哥,你跟我一起把桌凳還回去。”林北把長凳翻倒,放到桌子上。

剛剛林東、林南還在路上,現在怎麼沒影子了。林玉章不知道兄弟倆帶著一群人跑哪去了,他隻好回來幫忙。

兩人把桌凳全部還回去。

“小北,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林玉章打算去找找林東、林南。

林北點頭,獨自回家。

“林北,他們回去了,娘帶姐去了池塘那邊。”餘好好把大掃帚交給林北,“還剩下一點沒掃,你接著掃,我去池塘那邊喂鴨子。”

林北開始掃地,餘好好又說:“聰聰被怒學、耀學帶出去玩了,驚蟄也去了,等會驚蟄回來找姐,你直接帶他到池塘。”

“曉得了。”就是讓他彆四處跑唄,留在家裡等外甥。

餘好好想了想,確實沒啥可交代的了,她拿著一根麻繩離開。

林北掃好院子,拿鐵鍁鏟垃圾,把垃圾倒進糞筐裡。

他拿毛巾撣身上,放下毛巾,進屋搬躺椅放到窗戶底下,他躺下。

林北快要睡著的時候,院子外邊傳來林南的聲音。

“小北,我和你大哥帶人堵住那幫孫子,那幫孫子真慫,見我們人多,屁都不敢放。”林南罵罵咧咧走進來。

“他們要是嘴硬一點,或者說一句臟話,我就乾他們了。”林東暗道可惜了。

林北坐起來:“你們剛剛走這麼快,就是去打他們?”

“昂。”林南進屋搬兩個凳子,遞給林東一個,“咱們今年還出門找活嗎?如果找活,你提前跟我說,我去我老丈人家接超學、愛學。”

他家酒席辦的不錯,林北心情難得好,好想告訴一哥,你天天送兄妹倆去他們外公外婆家,等兄妹倆到鎮上念初中,放學兄妹倆直接回他們外公外婆家,等兄妹倆到縣裡念高中,他們每次放假也是直接回他們外公外婆家,你一年到頭見不到他們一麵。

一哥因為這事,和超學、愛學鬨矛盾,超學、愛學回來看一嫂,一哥躲到他家,不願意見兄妹倆。那天一哥自己在家喝了四瓶白酒,醉的特彆厲害,說話舌頭都捋不直了,走路走著走著就摔倒,他沒跟家裡人說一聲,自己到縣裡找兄妹倆,他從餘淮鎮回家,路上遇到一哥,勸一哥回家,一哥不願意,他隻好送一哥到縣高中找兄妹倆。

一哥見到兄妹倆,眼睛渾濁問:“我還是不是你們父親了?”

超學眼睛通紅說:“我出生那年,外公62歲,我現在16歲,外公今年78歲,他這麼大歲數,還能活幾年,爸,你就讓我和妹妹多陪陪外公吧。”

兄妹倆愛他們的父母,但更愛他們的外公,他們外公是一個滿身瘡痍孤獨的英雄。這是愛學說的話。

林北張了張嘴,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唉,小北,想什麼呢?”林南製造出動靜吸引林北注意。

林南經過半年的風吹雨曬,臉沒有那麼白,也沒有那麼胖,但性子沒變,還是那麼沒心沒肺,半點沒有做父親的覺悟。

他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是先想到自己,然後想到魏明玉,最後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想到一雙兒女,但提到他深惡痛絕的學習,他首先想到一雙兒女,他就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典型代表。

看著這樣的林南,林北:“……”

還是順其自然吧。

“我在想天氣,如果過幾天天氣好,我們就出門找活。”林北說。

“哦。”林南進屋,拎一包瓜子出來。

林東湊過去嗑瓜子。

“爸。”怒學騎一根棍子蹦進來。

林東掀眼皮:“叫你爸乾啥?”

“你啥時候蓋新房叫我住?”怒學吸了吸鼻子。

“你數到一百了嗎?”林東質問道。

“沒有。”怒學大喊。

“你沒有,你還敢問,不怕老子揍你!”林東氣的磨牙。

“唉。”怒學騎馬離開。

“林東,什麼數到一百?”林南眼睛直勾勾看著林東。

“怒學鬨著要住新房,我跟他做了約定,他啥時候一口氣數到一百,我啥時候蓋房子。”林東心情不好說,“我和秋霞有空就教他,他隻能數到五十,耀學在旁邊聽,他自個兒能數到六十一,看樣子怒學不是天才兒童。”

林南若有所思嗑瓜子。

“爸、爸……我老子……”怒學嘰哩哇啦跑進來。

林東活動一下手腕,準備給這小子一個完整的童年。

“爸,賣冰糖葫蘆的來了,驚蟄想吃,你快去買,晚一點你就買不到了。”怒學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東逮住。

林東把他放到膝蓋上,扒掉棉褲,啪啪賞他幾巴掌,他放下怒學:“想吃,就跟老子走。”

怒學轉怒為喜,捏著棉褲往上提,邊提邊跑。

“等等我。”林南追了出去。

林北鎖上門,也跟了過去。

結果就是幾個孩子人手一串冰糖葫蘆,林東、林南手中各兩串冰糖葫蘆,林北手裡一把冰糖葫蘆。

林北提議去池塘,兄弟倆沒意見。

三個大人趕著一群孩子到池塘。

多麼像放羊。

到了池塘。

林北正準備把冰糖葫蘆放到屋裡,他看到了林苟的身影。林苟手腳不乾淨,如果他放下冰糖葫蘆,轉一個身,冰糖葫蘆就被林苟順走了。

林北留了一串冰糖葫蘆,剩下的全給了他娘,讓他娘看著分。

一群人趴在尼龍網上,餘好好神情平靜,林北卻察覺出她心情不好。

林北走過去,把冰糖葫蘆塞給她。

“林北,你看到水麵上有動靜嗎?我猜裡麵絕對有魚,魚的個頭小不了。”林苟洋洋得意說,“這是我發現的,你看我下去抓幾條魚上來。”

“我放進去的魚,你進去抓吧,等會我給你算錢。”林北抓住支撐尼龍網的棍子。

林北來之前,林苟給餘好好下套子,問餘好好她在水塘是不是隻養了鴨子,餘好好說是,他大笑指著水塘說他發現了魚,林北就來了,如果林北晚來五分鐘,他就拎著魚跑了。

林苟氣的腮幫酸疼,卻拿林北沒有辦法,隻能撂下一句話:“老子嗓子金貴,吃不了魚。”

他臨走之前還跺了一腳尼龍網。

“這狗東西,占便宜占上癮了。”徐紅英朝他的背影唾一口。

林苟走了,還有好多人留在這裡圍觀,林北清了清嗓子喊:“好好沒有放富貴出來,它一直在尼龍網裡麵,它要是咬到人,一定不是它的錯,是人自己跑進去給它咬的,他想拿自己喂狗,我們阻止不了,我們自然不擔責任。”

圍觀人群:“……”

林北長了一張好嘴。

圍觀人群陸陸續續離開,最後林茜提出回家,餘好好抓一隻鴨子給林茜,林北騎自行車送娘倆回去,林北回家的時候,馮驚蟄要跟林北回去,被林茜哄住。

“林老弟!”

林北正騎車呢,聽到有人叫自己,他連忙刹車,扭頭看見吳大軍順著田埂往他這裡跑。

“林老弟,這幾天我還嘀咕找時間到稻花村找你,沒想到我就遇見你了。”吳大軍高興說。

“說明咱倆有緣。”林北從自行車上下來。

“有緣,緣分深。”吳大軍琢磨一下,還真是這樣,他最困難的時候遇到了林北,林北幫他走出困境,幫他成為他爺口中的出息人,他在他爺臉上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驕傲,他對自己有了期待。

吳大軍沒有掩飾他的情緒,對林北充滿了感激,他嘴巴突然笨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氣惱拍自己嘴巴。

林北知道他是緊張的,他說一些放鬆的話題,慢慢的,吳大軍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吳大軍開始說他的近況:“我賣生薑沒有避著人,大家都知道我賺錢了,天天上門問我在哪裡買的生薑苗,種生薑和種蔥一樣嗎,能包掙錢嗎,他們老是催我找你,讓我問問你他們種生薑你收嗎,收購價和我一樣嗎,我現在腦袋裡全是嗎、嗎、嗎……,各種腔調的嗎。”

他說著說著,眼睛開始轉圈,盤成了蚊香。

“我收,但是價格要根據明年新薑價格訂,如果明年新薑價格上漲,我會把收購價往上提,明年新薑價格下降,我會把收購價降低一點,當然,根據現在的行情來看,明年新薑價格要不和今年持平,要不上漲。”林北心臟咚咚咚跳,發出來的聲音卻又穩又平。

吳大軍眼睛直了,在心裡狂吼,老子要一直這麼出息下去了。他舔了舔乾燥的唇,聲音發抖:“我回去跟他們這麼說。”

“你們種生薑的時候,我過來和你們簽合同。”簽了合同他才有保證,林北在心裡想。

吳大軍連續說幾個好,合同對於他來說就是定心丸。

“我和你們簽一份合同,就是願意把生薑賣給我的人在同一個合同上簽名。”林北想了想說。

“他們肯定都願意。”吳大軍拍胸脯說,“他們知道杜良怎麼給我下套,他們現在信不過陌生人,你和我已經是老熟的人了,他們肯定把生薑賣給你。”

吳春生為此開了一次村民大會,總結他為什麼差點鑽進杜良的圈套。吳春生還給他們總結了幾條經驗,一,隻要老板沒有透露地址,就是黑心騙子,一,他們得到地址一定要前去查驗,一旦發現對方留的是假地址,那人一定是騙子,三,老板說自己是外地人,他們寧願少賺點錢,也不要和外地老板合作,誰知道他是人是鬼。

開完大會,大夥兒把幾條經驗往林北身上套,他們當場說他們誰也不信,隻信林北。

所以吳大軍敢拍胸脯保證。

剛剛提到杜良,吳大軍就順便提一嘴:“杜良一直找我收生薑,我一直說不慌,他以為我真的不慌,你過來拉生薑那天有人找他喝酒,他想生薑在我家裡堆著跑不掉,他就跟人去喝酒了。他第一天找我,勸我賣生薑,我告訴他昨天我把生薑賣了,他當場暈了。”

“我不想管他,又怕惹上人命,就和另外一個人把他送到衛生所,我們就回來了。第一天,他跑到我家問我憑什麼賣了他的生薑,說他如何辛苦守了半年,我沒有資格賣,我當時就覺得他瘋了,明明是我種的生薑,怎麼就是他的了。”吳大軍想起杜良癲狂的樣子,他依舊心有餘悸。

林北慶幸他和吳大軍簽合同,吳大軍沒有告訴杜良實情,否則杜良一定到生薑地裡搞破壞。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林北騎車離開。

回到村裡。

林北還了車,往家裡走,他看到兒子和一群小蘿卜頭站在一起,他喊:“聰聰。”

林聰原地站著,舉起手:“爸爸,我想坐高高。”

林北走近,掐著他的腰,舉起他,把他放到肩上。

林聰視線猛地開闊,他看到家家戶戶煙囪裡冒著青煙,煙緩緩上升,飛入雲霄,他看到一排排茅草屋頂,延伸到很遠很遠,他低頭,看到那群小孩好……小。

林聰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糯米牙:“回家吧,爸爸。”

“好嘞。”林北扶著他的腰,闊步前行。

林聰扭頭,視線下移,開心揮手。

小蘿卜頭:“……”

小啞巴好氣人。

他自己出來和他們玩的,他們想玩他手裡的玻璃球,他說他想回家拉屎,他們想了一下,小啞巴小,夠不著屁股,如果小啞巴在這裡拉屎,他們要給小啞巴擦屁股,他們才不要,就讓小啞巴回家拉屎,小啞巴拉完屎回來,手裡沒了玻璃球,他們好氣,叫小啞巴回家拿,結果小啞巴跟著他爸爸走了。

小啞巴臨走之前還氣他們。

哼!有爸爸了不起哦,我們也有爸爸。

小蘿卜頭各回各家找各爸,纏著他們的爸爸要坐高高,結果收到爸爸愛的巴掌。

而林聰呢,因為他高,視線跳過院牆,看到一個個院子,他發現每家院子裡都有一棵樹,一群雞,一個水缸,有時還能看見白發蒼蒼的老人從屋裡出來。

從他家院牆外邊經過,他看到了那棵小小的李子樹,兩隻母雞,一個水缸,一個洋井,還有一個媽媽:“媽媽。”

兒子在院牆外邊朝她揮手,餘好好笑著問:“怎麼那麼高興?”

“和小孩玩。”林聰。

“好玩嗎?”餘好好。

“嗯。”林聰。

到了院子裡,林北把他放下來。

林北以為他會去找餘好好,結果小家夥噠噠噠跑進屋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攥著一個玻璃球,他一個人蹲在院子裡滾著玩。

林北挑了挑眉,他有點看不懂他娃的行為。

餘好好走進灶房,她活好了麵,出來看見林北蹲在院子中央看娃,娃在那裡玩,需要他看嗎?餘好好走過去:“你沒事是嗎?”

“嗯。”林北。

“你去把大家送的禮金記在本子上。”餘好好說。

“哦。”林北。

林北進屋記賬。

*

第一天,林北起床,發現下雪了。

經曆了昨天的事,餘好好忍不住擔心有人晚上偷她的鴨子,她決定冒著雪到池塘那邊看她的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