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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一家三口退了房離開招待所。
此時五點,太陽還沒出來,天空是暗色, 樹葉是褐綠色,一家三口身影模糊走在空曠的柏油馬路上。
“沙——沙沙——”
樹枝被大風吹彎了腰,沉沉疊疊的樹葉搖晃的厲害, 落葉垃圾在地上翻滾朝一家三口跑來。
林聰的手從媽媽手裡抽出來, 彎腰拿撲到他腿上的報紙。
林北由著他走走停停撿垃圾, 餘好好目光追隨兒子,她眼裡有懷念,細看還能從她眼底看到一個拾牛糞的小姑娘。
一家三口花了二十分鐘才到工地。
林東看到一家三口的身影,他迎上前, 急躁道:“小北,不會要下雨吧?”
“咱們昨天才上好頂,今天下小雨還好,如果下大雨,那就麻煩了!”林玉章望著東南方向,黑壓壓的烏雲往這裡跑。
“昨晚明明有星星。”趙小曲罵鬼老天不是東西。
“雨下不到這裡。”林北望向東南方篤定說。
林北原本打算坐頭班車回縣裡, 但老天有心跟他過不去,黑沉沉的烏雲拐了十五度, 跑到其他地方,半個小時之後,它調轉方向朝淮市跑來, 奔兩步它停下來, 閒庭漫步走過來,它又拐了一個彎……烏雲靠近,人們恍惚覺得天塌下來了。
林北的心沉了下去。
烏雲忽然朝淮市郊區跑去, 它一路狂奔,所到之處電閃雷鳴。
林北等二十人鬆了一口氣,林誌昆卻開始愁了,過幾天就可以收麥子了,這場大雨下到麥田裡,麥子可就遭殃了。
林北確定烏雲不會殺個回馬槍,他安排好今明兩天林東等人要乾的活,便領著幾人到汽車站。
他們剛上車,司機就開車離開汽車站。
建設二路的地麵還是乾燥的,建設三路的地麵就積了一窪水,地上鋪了一層樹葉,還有斷了的樹枝垂掛在樹乾上。
公交車開出市區,金色麥田塌了一片,林誌昆一直歎氣。
林北打開車窗,林聰迷瞪瞪嗅了嗅,是青草稻田的味道,他沒有精神睜開眼睛,坐起來趴在窗框上,眼睛漸漸有了色彩。
一路走來,隻遇到一輛拖拉機,三輛驢車,兩輛卡車,林北想路上車輛少,兒子隻是趴在窗框上,沒有露出頭,他又掐著兒子,應該不會出現意外,他就沒有製止兒子。
滴著水滴的樹葉,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麥田,他偶爾能看到幾個低矮的村莊,林聰露出了笑臉。
離縣城還有十公裡,車窗外邊飄起了大雨,林北趕緊關上車窗。
水順著玻璃嘩啦啦往下流,林聰摸玻璃,收回手放到眼前,他震驚瞪大眼睛,不明白他手上為什麼沒有水,他雙手撐著玻璃,水簾阻礙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車窗外邊的世界。
公交車緩慢行駛,延時半個小時進入汽車站,雨還在下,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司機打開車門,售票員抱著錢盒衝出去,她剛下車立刻轉身跑回車上:“這什麼鬼天氣。”
司機抽出一根香煙,咬著煙頭低聲詛咒幾句:“我回家睡一覺,等雨下小了,你喊我。”
“你是回去睡覺,還是回去打牌?”售票員一把拽住司機。
司機的屁股剛離開座位,就被售票員扯住,他身體後仰跌坐回駕駛座上,他氣極了,和售票員在車上激烈爭吵,一個說自己開車辛苦,一個埋怨另一個牌癮大還總是輸錢。
有幾個年紀大的乘客上前勸他倆,其他人坐在車裡等雨小。
兩個小時之後,烏雲散了,雨也停了,天空像被水洗了一樣澄藍乾淨。
林北一行人離開汽車站,隨便找一家小飯店吃飯。
他們吃完飯,已經三點多了。
途徑蓮花鎮的公交車四點多才發車,大家都不想等,決定步行回家。
路過餘淮鎮,林北發現餘淮鎮路口聚集了一堆人,他走近一看,原來是大風刮斷了樹枝,樹枝砸斷了電線,許初彥正在搶修電線。
林北納悶怎麼不是餘淮鎮的電工搶修電線,就有人替他解疑:
“咱們鎮的電工可真行,你有事找他,他不是醉的亂喊爹媽,就是找不著人影。”
“他還老是到我家店裡買酒賒賬,從不還錢。”
“乾脆讓徐老師當電工吧,咱們把他搞下去。”……
林北沒有停留,一直往前走,他逐漸聽不見大家的抱怨聲。
到了蓮花鎮,林北、餘好好、林聰和林誌昆、林誌炳分開,他倆去鄉鎮府,他仨先回家。
出了鎮子,路變得難走了,餘好好每走一步,鞋上都會攜帶厚厚的泥,她抬腳都費勁,林北就拉著她走。
回到村裡,林北生出了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