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50 一更(1 / 2)

林北的心早已被諸多情緒一點一點塞滿, 苦澀的,甜蜜的,它們撐起他的軀體, 操控他蹣跚前行,前往一個又一個明天。

他抓住林南給予他的情緒, 攥了攥, 鬆開手, 雙手搭在雙膝上,低頭聳肩。

剛要進去的林東收回腳,他靠在牆上, 撇頭看站在路燈下嬉笑怒罵的人群, 林東臉上緩緩綻放笑容。

晚上,路上行人稀少,整條馬路成為大家的遊樂場所。

深夜,有幾個人躺在竹席上輾轉反側,淡黃色的燈光躍過窗台梁籠罩熟睡、沒睡的人。

第一天早晨,黃益民酒醒, 他笑著蹭飯吃。

林北扒一口飯, 說:“喝酒傷身。”

“凡是酒鬼, 大多都沒出息。”林南嘴裡含著飯, 笨嘴笨腮說。

黃益民捧著飯盒, 他手微抖,笑出聲, 埋頭猛扒飯:“我昨天不是高興嘛, 沒控製住,一下子喝多了,我平常不咋喝酒。”

黃益民到水池那裡衝飯盒, 他把飯盒放到窗台上,背對大家揮了揮手:“我回了。”

“我聽他笑,心裡咋有點難過呢。”林南自言自語。

林北睨他一眼,繼續吃飯。

飯後,他推車離開。

林北騎車到照相館取照片。照相館在香山南路,林北路過信用社一直往南走,到下個路口往左拐,再過三個路口就到照相館了。

到了照相館,林北才發現照相館離十一中很近,順著眼前這條梧桐路往前走五百米,就到了十一中。

林北取到照片,他騎車下坡,梧桐路狹窄,坡度大,道路兩旁建滿了青磚瓦房,房子與房子間隔小,這裡的房子像極了榆錢樹的葉兒,層層疊疊一垛垛兒,但陽光可以穿過榆錢樹的葉兒,層層綠色亮的耀眼,陽光卻穿不過鱗次櫛比的瓦房,層層瓦舍黑暗潮冷。

路突然開闊,林北攥緊刹車閘,撇頭,耀眼的紅色闖入他的視野,那是五星紅旗,兩側略矮一點的旗幟是校旗和安全旗。

林北鬆手,彎腰蹬自行車離開。

他到菜市場問了各類魚的價格,買了一蛇皮袋海帶回工地。

他騎車從香樟樹下走過去,路麵上灑滿了光影。

回到工地,他把海帶搬到屋裡。

自行車停在樹下,一個文件袋靜靜地躺在車籃裡。

正在上梁的工程隊成員無意間瞥見一抹土黃色,他們激動地說不出話。

熬到了中午,他們從腳手架上下來,火速跑到水龍頭那裡洗手,又衝到自行車麵前,局促的傻笑。

林北走近,他們自發讓出一條路,林北拿起文件袋,捏著細線繞了幾圈,打開袋口,從裡麵抽出一疊照片,他抽出鋼筆,在每一張照片後麵寫一九八三年六月十四號,拍攝地點懷慶三路信用社大門口/懷慶一路趙永勝家門口,他把照片發給大家。

眾人的手心蹭了蹭衣服,十分珍惜接過照片。

烈日當頭,蟬鳴鼎沸,他們擁有了照片,生平第一張、第一張照片。

午飯後,他們捧著照片,或蹲在樹蔭下,或坐在馬路邊,嘴角一直上揚。

接下來幾天,隻要有空,大夥兒就會掏出照片看。

趙永勝家的房子建成了,還需要等十來天,才能粉牆和鋪水泥地板。

林北騎車通知羅躍富等人工程隊即將過去拆他們家老屋。

自從五人和林北簽了合同,訂了建房材料,五人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他們的家人也是如此。

這段時間,五人以及家人身邊莫名出現一些聲音,這些聲音總是陰魂不散伴隨他們:

“羅躍富腦子壞掉咯,他自己找外地人建房子不算,還拉人跳坑,他就不怕外地人收了錢跑路!嘖,這些外地上還是一群鄉下人,他們虛報村子,使用假姓名,萬一他們拿到錢跑路,地方那麼大,咋找他們?”

“還是找城裡人好,大家知根知底,做不出拿錢跑路的事。”

“我要是羅躍富,我就趁著外地人還沒有跑路,找外地人要回預付款,找當地建築師傅建房子。”

“羅躍富找了外地人,掉過頭再找當地師傅建房,如果當地師傅接這個單子,不得不說當地師傅心地善良。”

“本地人和本地人一家親,外地人隻會坑本地人。”

“我要是張榮、孔紅武、薑向國、周彆明,我就和羅躍富這個坑貨老死不相往來,找外地人討回預付款,舉報外地人是騙子,讓街道辦事處和派出所出麵,把外地人攆出淮市。”……

他們睡眠不好,精神不濟,工作恍惚,每天下班都要繞道到工地看一眼,回家才能吃得下去飯。

今天林北通知五人要拆房,五人出現了耳鳴和幻聽。

五人目光呆滯,臉色極差,給林北一個預警,五人快繃不住了。

五人在一個時間段遇到不好的事,是家裡出了問題嗎?五個人家裡同時出現問題,不可能,哪有那麼巧的事,是五人集體失業嗎?那更不可能,現在講究一個蘿卜一個坑,可以在一個坑裡待到退休,五人不可能集體被辭退。

能把五人連在一起,那隻有聯排房。